长乐宫,歌舞升平。◇↓
与外界的猜测不同,此时,窦太后假寐着躺在榻上,刘彻则跪在她跟前,小心的为其捶打着,陈阿娇则坐在窦太后的臂膀中间,亲昵的依偎着自己的外祖母。
对付窦太后,刘彻可谓是就轻驾熟了,老太太本来就耳根子软。
想前世,袁盎能几次三番说动这个老太太回心转意甚至连韩安国都能让其改变心意……
更何况,刘彻还有着意想不到的助力——梁王刘武。
儒家被围攻,刘武算是汉室高层中最焦急的那位。
这位文青皇叔,对儒家那一套颇为推崇和喜欢,手下的臣子,也几乎是清一色的儒门出生。
因此,实际上,当刘彻来到长乐宫请安的时候,刘武已经差不多将窦太后搞定了。
刘彻带上陈阿娇过来,说些好话,给个台阶,这一切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过去了。
当然,老太太撇不下脸面,还是撂下了一句:“天下社稷,是皇帝的天下社稷,哀家一个瞎眼老婆子,不会去搀和,省得外人说哀家后宫干政……”
刘彻自然是好话、马屁不要命的说,直到说的老太太脸上寒冰消逝,露出笑容。
摆平了窦太后以后,刘彻立刻就乖巧的主动给她按摩。
窦太后也很喜欢刘彻这么伺候她。
在她看来,即使是先帝和梁王刘武这两个亲儿子,也没这么伺候过她——梁王刘武最孝顺的行为,也不过是亲尝汤药。早晚问安……
这让窦太后不禁有种儿子不如孙的感慨。
刘彻却不敢怠慢,一边给窦太后轻轻按摩。松弛筋骨,一边小心的试探着道:“皇祖母。孙儿听说,陈须表弟好像就要年满十六,可以加冠了?”
窦太后闻言,却有些迷糊的道:“似乎是吧?”
还是陈阿娇在旁道:“皇帝表兄说的没错,大兄今年九月就要加冠了呢!阿父已经在给大兄准备加冠礼……”
窦太后不免尴尬的笑了笑。
刘彻低着头,也很是腹诽了几声。
别的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唯独窦太后与馆陶是掉了个个。
在她们眼中,陈阿娇才是珍宝,至于陈须和陈蟜这两个同样是刘嫖所出的儿子。却与路人甲乙丙丁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堂邑候陈午这位堂堂的大汉外戚,更只是一个播种工具……
老实说,这种奇葩的观念与理念,让刘彻有些毛骨悚然,几乎以为是看到了后世的李唐公主们。
不过话说回来,刘汉公主,可比李唐公主的战斗力强多了……
但,刘彻也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准备一下了措辞。然后道:“陈须表弟加冠成人,孙儿也没什么好表示的,不如,封其为列侯?不知皇祖母意下如何?”
刘嫖的两个儿子。不论窦太后怎么看待,都是必然会被封侯的!
这其中关系的是窦太后自己的脸面以及尊严!
想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曾有意要封窦太后的两个兄弟为候。
但是,朝野舆论的反应比较大。太宗孝文皇帝见势不妙,果断卖队友。
此事。直接导致了窦长君在世时没有得封。
这个事情,一直是窦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也让窦家的逼格不是那么高大上。
这丢掉的脸面,不用人提醒,窦家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回来。
陈家的两个儿子封侯,就是窦氏找回自己脸面的最佳途径。
只是……
“这样一来,整个军功勋爵名田宅系统,就要彻底被朕玩坏了!”刘彻心里叹息着。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基础来源于军功换爵位换土地换妹子。
但刘氏历代天子一再的破坏这个体系的根基。
太宗孝文皇帝公然将爵位作为商品出售,等于打断了这个体系的脊梁骨,先帝也不含糊,多次的将列侯这个最高荣誉和地位的爵位,授予那些根本就没有立过功的外戚。
刘邦那句‘非有功不得候’的誓言彻底成了一句空口白话。
但在表面上,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依然苟延残喘。
现在,刘彻提议敕封陈须那样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公主之子,等于是加速了这个体系的崩溃。
可以想象,天下人看了以后会怎么想?
特别是那些在边关的将军们——感情我们出生入死,还抵不上人家投胎投的好!
但刘彻更清楚,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走到今天,实质上已经破产。
与其费劲心思去复活这样一个已经跟不上时代展潮流的制度,倒不如另起炉灶,推行一套新的军人荣誉与爵位的制度。
所以,刘彻对于在已经垂死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上再捅一刀,完全毫无压力。
窦太后闻言,却是笑着道:“皇帝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用再问哀家了,哀家不过是个瞎眼老太婆……”
话虽如此,但刘彻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窦太后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愉悦了。
事实证明,即使是身居金字塔的最顶端的统治者,也是能够被收买和贿赂的。
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不能被收买的人,只要你开的价格够高,就是上帝也能被买通!
所以,窦太后接下来的一句话也就顺理成章了:“皇帝以后就不要再派人或者自己来给哀家读那些奏折了,哀家只要皇帝能秉持太宗皇帝,先帝的教诲,就心满意足了,那些虚权,哀家不在乎!”
这话,刘彻知道,大抵是半真半假。
窦太后信奉黄老无为之说。喜欢清静,并不爱政务。这是事实。
但这个世界有谁不爱权柄?
刘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建元新政是怎么完蛋的!
更何况。即使窦太后是真心实意。
但,有些事情并不在怎么做,而在怎么说。
刘彻恭敬的道:“皇祖母,这怎么行?朕还年少,难免有些地方把握不到位,若无皇祖母在旁指点匡正,朕若有什么行差踏错,岂非就将令社稷不安?还请皇祖母收回成命!”
窦太后果然只是试探,她顺驴下坡。道:“既然皇帝这么说,那哀家就再为皇帝出些力气罢!”
刘彻闻言,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道:“诺!”
对付窦太后,这半年来,刘彻可谓是费劲了心机。
许多的事情,刘彻都没有特意去瞒着。
绝大多数时候,窦太后总是能见到所有的奏折。
但关键在于,当刘彻有什么不想让窦太后知道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将关于那事的所有消息全部封锁或者以春秋笔法带过。
窦太后哪里见过这种鱼目混珠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