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节 日蚀(1 / 2)

时间的指针,渐渐走到了九月,元德五年,也将结束。

九月甲戊,日有蚀之

日蚀,在中国史书上,是记载最多的天文现象之一。

早在古老的不能古老的夏后氏当政之时,在距离如今接近一千八百年之远的远古时代。

当夏仲康氏执政之时,就记载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日蚀。

那次日蚀,甚至出现在了尚书之中,流传至今。

书曰:仲康肇位四海,胤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

最近开始整理出来的竹书纪年里也同样记载了这次日全食,与尚书的记载基本吻合。

而对今日的中国人来说,对日蚀最深刻和最初的印象,却是来自于诗经。小雅。十月之交。

古老的诗歌,用着优美的文字和深厚的人文主义关怀之情,将天文与政事,联系在一起,用着沉痛的语气,诉说着当政者的无耻以及百姓的无辜。

读者无不与之产生深深的共鸣。

但是,在汉室现在,日蚀的影响,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刘彻仅仅是日蚀生的当天,下令自己要素服避正殿,同时勒令百官无得歌舞酒宴。

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

原因嘛,很简单。

物以稀为贵。

最近几年,日蚀生的太频繁了。

前年,汉家才刚刚经历了一次日蚀。

而且,史书上的日蚀记录,多如牛麻。

现在的汉家,除了日全食,对于日偏食什么的,真是无所谓。

但对匈奴人来说,这就未必了。

西域。

军臣统帅的大军,正在越过一条河流,准备前往西方的山口,打开进入更远方的道路。

庞大的军队,从已经变为废墟的旧大宛城市之旁经过。

残垣断壁之下,隐隐还有紫黑色的血污。

一个又一个骷颅和散落在砖瓦之间的枯骨,似乎在诉说着这些城市曾经遇到的恐怖。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永远散着光和热的太阳,瞬息之间,光芒暗淡,一个阴影,遮蔽住了太阳的光芒,让这个伟大的生命之源,居然只有边缘的光芒,依然可见

长安观测的日偏食,在这个西域王国,居然成了日环食

若稍微懂些天文常识,那么,匈奴人会知道。

这是因为地球与月球的距离,处于远端,月球的本影锥无法抵达地球,只有伪影锥抵达,因此月球的直径在地球看来,小于太阳。

因此,造成了日环食。

但匈奴人不知道啊

匈奴人,信奉原始的萨满教,在他们的宗教观之中,日月,象征着天地的最高主宰。

至高的天神,就是日月的化身。

连单于,都要宣传自己是日月之子,天神的代行者。

当日蚀来临。

所有匈奴人,无分奴隶和贵族,不论是在骑马行军的,还是在帐中议事的。

统统战战兢兢,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匍匐在草皮上,对着太阳告罪。

萨满祭司们,更是震惊不已。

他们将数十甚至上百的奴隶和牲畜,拉出来,宰杀掉。

用牲畜和奴隶的血,向冥冥中的神明献祭,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指示。

如此喧哗和烦扰了大约半刻多钟后,月球终于开始离开轨道,太阳的光芒重新出现。

匈奴人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望着天空上的恐怖,低垂着头颅。

“大单于,大祭司来了”站在一个山坡上,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军臣,立刻就听到了自己的侍从官的声音。

“带过来”军臣心有余悸的说道。

上一次日蚀,是在两年多前。

日蚀后半年,匈奴就吃了马邑之战的苦果。

右贤王尹稚斜战死。

号称匈奴脊梁骨的折兰部族败亡,楼烦、白羊,一降一俘。

匈奴帝国遭遇了重创

甚至,就是他这个单于的地位也摇摇欲坠。

时隔两年,日蚀再次生。

这次会带来什么厄运

军臣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这确是天地神明的警示,必须予以重视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人在几个弟子的搀扶下,微微颤颤的走到了军臣面前,跪下来拜道:“老奴拜见大单于”

“大祭司请起”军臣连忙将他扶起来。

大祭司

匈奴萨满祭司中最高级别的宗教主祭。

哪怕是单于,也要给与其尊重。

更何况,这位大祭司一直是军臣的支持者。

“大祭司,天神可有神谕”将这老者扶起来后,军臣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神明与先祖,共同构成了匈奴的宗教观。

匈奴人跟汉朝的中国一样,相信先祖会在九泉之下,苍天之上,冥冥垂视自己的子孙。

但在同时,因为草原上残酷的生存环境和激烈的竞争,让人类的生命变得脆弱无比。

所以,匈奴更相信,神明的力量,确可以保护和拯救他们。

而草原的特殊环境,又进一步增强了宗教的说服力。

萨满祭司们永远不缺乏震慑和恐吓匈奴人的例子。

“这次日蚀,是天神的警示”大祭司巍颤颤的说道:“有大灾难和大恐怖将降临”

他言之凿凿的说道:“我看见了,先祖的石像流出了血泪”

军臣闻言,终于色变。

在匈奴历史上,大祭司告诉单于,先祖的石像中流出血泪。

这几乎是天崩地裂的灾难预兆

最典型的就是当年,头曼大单于的大祭司告诉他,先祖的石像双眼流出了血泪。

然后,头曼单于就被冒顿大单于鸣镝射杀。

匈奴随后进入内战,死者阡陌连野。

“会是汉朝吗”军臣喃喃自语两声。

日蚀的出现,先祖的石像流血,这都是不吉和不详的征兆。

那么

军臣将视线投回南方:“我需要回军吗”

随即,另一个想法浮现:“我就算回师,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大军回转,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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