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文下台后,石渠阁的气氛,渐渐有些凝固起来。
许多公卿贵族,都有些躁动不安。
因为,一个巨无霸,即将登场。
这就是法家!
当今天下真正的怪兽!
看看今日法家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了吧?
在政坛上,晁错和赵禹,一个掌握了监督权,一个掌握了立法和执法以及司法解释权。
而在地方上,以张汤宁成等人为的‘酷吏’集团,组成了如今汉室仅次于黄老派的最大规模地方官员集团。
时至今日,汉室已经有十三个郡,被法家彻底染黑。
甚至就连军队里。
法家的影响力也无孔不入。
执金吾郅都,就是最典型的法家出身的大将!
而虎贲卫的程不识,更是标准的法家作风。
就连东成候车骑将军义纵,立场和意识形态也是倾向法家。
这样一个可怕的怪兽,一举一动,都将牵动人心。
特别是,在石渠阁这样的地方。
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法家的表述,很可能就代表着如今汉室政权内部一个相当强大的团体的共识。
人人都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法家的阵营之中,猜测着谁会登台?
法家的精神领袖张恢则是盘膝而坐,半闭着眼睛,平淡的面对着种种投射而来的目光。
整个法家的派系,都是稳坐泰山,不一言。
这证明,他们是团结的。
而且,早已经确定了上台演讲之人。
过了好一会儿,从张恢身侧,站起一个年轻的士子,大约二十七八岁,体态修长,风度翩翩,身上的绛服,一尘不染,头上戴着的法冠,冠高五寸,中正平和。
这也是法家一直以来,崇尚的衣冠模式。
色尚黑,冠之以獬豸。
这表明了法家士子的意志——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同时也是自春秋战国以来,诸子百家之间展的必然。
儒有儒冠,法有冠,墨者以短褐之衣,黄老多贵卿,所以衣冠锦绣。
此刻这个年轻人登上演讲台,全然没有半分怯场。
他先朝上的刘彻以及两位太后、诸侯王等恭身参拜。
然后站起身来,对全场公卿士大夫拱手作揖。
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演练了千百次一般,一丝不苟。
这也是法家的特点。
法家最为推崇和维护秩序。
而台下的诸子百家的巨头,则都是在心里腹诽着:“法家无人了吗?居然派一个小年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当世法家人才济济,英才如云,雄才如雨。
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都有法家大能在活跃。
上至三公,下至斗食。
法家学子,无处不在。
但也正因为如此,法家才面临了今日的尴尬。
因为他们是实干派和实践派。
从来不耍花腔,也从不高谈阔论。
自李悝以来,法家先贤,仅有韩非子因为口吃和身份的束缚,而不能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变法大业之外。
其他人,纷纷以变法为要。
李悝先变法于魏,吴起变法于魏楚,商君变法于秦,申不害变法于韩。
那一个个曾经照耀了整个世界,如日中天的思想家们,从来没有躲在安全的家里,高谈阔论,三代之治,五帝之事。
而是一次次的冒着全世界的枪林弹雨,不断前进。
哪怕身死族灭,鲜血染满脚下的土地,也从不停止对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追求。
即使商君被车裂,吴起死于乱箭之下!
是以,除了韩非子外,整个法家,都找不到没有去尝试过变法和改革的人。
这个特征,导致了法家的传续方式和教育方式,不同于儒家和黄老。
法家的传续方式,在过去基本是家传。
或者在岗传授。
譬如,汉室的持书御史们,就是世世代代,父子相传,兄弟相授。
又如汉室的基层执法官们,他们都是从前辈那里得到的传授。
只有少数人,像张恢这样,选择跳出传统,开山立派,广收门徒。
而这直接导致了,法家的巨头和英才,全部都在官场和宦海之中,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而拼搏。
留下的不是老的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老者,就是还未踏入仕途的年轻人。
而那些仕途上的大人物,自然是不可能下场的。
不然的话……
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
谁还跟他们玩啊?
“学生华元……”年轻人站在演讲台前,自我介绍着:“颍川人,承蒙老师不弃,登台与诸公交流,不胜惶恐……”
华元嘴上说着不胜惶恐,但实则,在话语和神态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紧张的神色。
实际上,他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客气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