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臣很快就咽气了。
他死的很快,几乎就是在句犁湖的血滴到他手臂上时,他就死了。
望着军臣的死状。
句犁湖浑身都打了一个冷战。
他记得,军臣意气风时的模样,这个匈奴单于,曾经在河西趾高气昂的带着他的军队,检阅着从西方抢回来的人口和财富。
他也曾经志得意满的扬鞭于长城之外,放话说:今日,本单于控弦三十万,一人射一箭,可落日月,一马震一蹄,可碎山岳。
话犹在耳,他现在却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他的脸色惨白,嘴角留着血,鼻孔和眼睛里也在冒出了黑色的血渍。
他身上的所有贵重物品,尤其是那些代表他威权的物品,都已经被取下来了。
他死之时,与草原上的牧民别无二致。
没有雷鸣电闪,也没有山川崩坏。
只有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为他送终。
“纣曾贵为天子……”句犁湖念着这句他曾经读过无数次的汉朝名著《尚书》里的名句:“其死不若匹夫……”
然后他在心里叹道:“汉朝人的智慧,果然深厚无比……”
作为一个身体里流着一半汉朝血脉的匈奴单于,他拿着象征单于权柄的鸣镝和金刀,看向所有在帐中的贵族,出了他的第一个命令:“先单于忧心战事,不幸暴亡,临终传位于我!为了大匈奴,为了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大单于的基业,我虽然深感德才不具,但不得不勉力担任!但先单于还有屠奢在世,待拯救出左屠奢于单,我必退位让贤!”
“诸位贵人,都是我大匈奴的干才,去将我得命令,告知各部头人!”
不得不说,句犁湖比军臣聪明得多,也更懂得处理问题。
他这一番话,连敲带打,在表示了自己已经即位的同时,还举起了那个且渠且雕难挟持的左贤王于单的招牌。
于单在法理上来说,确实是匈奴当前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尽管他被人挟持了!
但招牌就是招牌!
想当年,尹稚斜靠着乃父的名头,不就得到了许多人的效忠?
今天,句犁湖打起于单的招牌,至少可以瓦解和收复一半的部族。
而剩下的人,自然可以通过其他的方法,或拉或打。
“遵命!”呼衍当屠带着他的手下跪下来说道。
然而心里面,呼衍当屠却对这个自己一手扶上单于宝座的男人忌惮了起来。
呼衍当屠很清楚,句犁湖的这个命令,在现在这个时候,正确无比。
然而,正是因为正确,所以他才忌惮。
要知道,他可是手刃了自己的主人的逆臣。
在一个聪明的单于面前,他的形象会是个什么形象?
然而,事已至此,呼衍当屠已经没有退路了。
难不成,前脚刚杀军臣,后脚再杀句犁湖?
这不可能!
单于庭的贵族和各部的头人也不会答应!
而且,现在,句犁湖和他是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
他们都还没有得到全体匈奴贵族的认可——甚至,他们连单于庭本身的氏族贵人的效忠也没有得到。
这场叛乱,这场政变,只是他利用了自己的特权,调动就不过千把人搞出来的。
接下来才是关键。
“请大单于立刻移驾,将先单于传位于您的事情,告知各氏族头人!”呼衍当屠恭恭敬敬的说道。
“好!”句犁湖也不含糊,他说道:“请左大将带路……”
这让呼衍当屠稍稍放下了心,至少,现在,句犁湖还是准备履行诺言的。
但……
呼衍当屠却不得不防备句犁湖跟他玩手段。
毕竟,句犁湖现在可是以军臣继承人和于单的保护者的面貌作为他的根本的。
在这个情况下,为了拉拢其他部族,拿他的命来祭旗,也是有可能的。
而他,现在其实已经丧失了对于这个单于庭的控制。
原因很简单,他能政变成功,既是依靠他的特权,也是依靠单于庭的贵族对于军臣的不满和愤恨。
而现在,新的单于已经诞生了。
对于单于庭的贵族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得到了一个新主人。
这些家伙,现在恐怕已经在寻思着怎么给新主子效忠了。
不信的话,完全可以看看这些家伙现在的表现!
他们现在,可是完全做好了,为新主子效劳的准备!
呼衍当屠忽然有些后悔跟句犁湖合作了。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去联络左谷蠡王狐鹿涉。
可问题是——他也想过,但狐鹿涉离此地太远,他没有办法舍近求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