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特别是公羊派的学者们,脾气暴躁的很,立刻就反讽法家只会杀人,不懂治政。
这两派,越吵越厉害。
然后,自然而然的,就当着刘彻的面,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不得不说,现在的儒家学者,特别是公羊派和韩诗派的学者,战斗力那是杠杠的。
当然,法家也不差,基本上,法家的学者都是北方人,人高马大,膀大腰圆,而且在多数时候,法家的学者,还兼职了武将。
等闲的人,三五个也未必是一个法家学者的对手。
不过,儒家人数众多,立刻就碾压了法家。
在混乱中,一只不知道是谁的靴子,飞到了坐在左侧看戏的丞相周亚夫的头上。
刹那间,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
周亚夫的脸色,更是跟吃了翔一样难看。
儒法两派的学者和门徒们,知道闯了祸,连忙全部跪下来,对刘彻拜道:“臣等君前失仪,死罪死罪!”
几位巨头,更是脱下帽子,深深的顿谢罪。
而那个将靴子丢到周亚夫头上的人,更是惶恐不安的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他人更是吓了个半死——还好,这靴子只是飞到丞相头上。
万一,若是飞到了天子身上——哪怕只是飞到天子的案前,这也是大逆不道、大不敬的死罪,罪人自然是要被杀全家,而其他人也脱不了干系。
刘彻却是忍着心里的笑意,对周亚夫问道:“丞相怎么样?”
周亚夫将那只飞到自己脑袋上,让他丢了面子的靴子摘下来,拿在手里,出列拜道:“赖陛下洪福,臣并无大事……”
并无大事,那就是有事喽!
刘彻挥挥手道:“传太医!”
立刻就有一位太医钻出人群,提着一个药箱,跑到周亚夫面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又是把脉,又是检视头皮,还让周亚夫张嘴伸出舌头观察了一番,又让他读了一遍文章,然后,这太医跪下来对刘彻拜道:“启奏陛下,以臣之诊断,丞相当无大碍矣!”
刘彻又挥了挥手,让此人退下。
“儒法两派,就是如此治学的吗?”待到太医退下去,刘彻站起来,走到周亚夫面前,将之扶起来,拉住他的手,冷冷的看着儒法的巨头们,冷哼道:“若丞相有所闪失,尔等赔得起吗?”
大厅之中的将军列侯们,更是怒目而视,瞪着儒法的博士以及学生。
周亚夫在军队之中,非常有威望,很得人心。
他待兵如子,在军队上下,都很受拥戴。
另外,他还是武苑山长,现在的汉军之中,超过七成的高级将领,都曾经在他座下听讲,甚至有许多人曾经蒙他亲自指教和点拨。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在将军列侯们眼里,儒法两派的博士们加起来,也没有周亚夫重要。
若非刘彻在这里坐着,他们恐怕早就已经拔出了佩剑,要这些渣渣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即使如此,在这些久经沙场的大将的怒目之下,儒法的许多年轻人,都是感觉膝盖一软,两股战战。
毕竟,这些将军列侯,哪一个人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哪怕是胡毋生、董仲舒和张恢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心里面敲着鼓,忐忑不安。
此刻,他们终于想了起来。
今日的大汉帝国的主人,是列侯将军,是军功贵族。
旁的不说,当今天下,三成的郡守,七成的郡尉,都是军人出身或者将门、列侯子弟。
更可怕的是——天下超过八成的亭长、里正,是退伍士卒担任的。
哪怕是经过了考举加成后,力量扩张的文官系统,加起来,也不是这些控制了枪杆子的武将的对手。
“臣等有罪,伏请陛下治之!”所有人全部跪下来,顿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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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却是在不经意间,与周亚夫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刘彻和周亚夫想要的结果。
哪怕是坐在一侧的晁错,此刻也是兴奋不已。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意外,而是设计好的情节——不过,这个设计的剧本,似乎有些变化,在最开始的剧本里,可是要有靴子飞到刘彻案前,然后他再作的。
不过,不要紧,飞到周亚夫头上也差不多。
怎样,都是借题挥。
“尔等如此治学之态度,真是让朕太失望了!”刘彻冷着脸,严肃的训斥着:“朕看,以后卿等就不要再上书议论国政了!”
儒法的博士们闻言,都是大吃一惊,甚至连黄老派,也都是心里疙瘩一声。
这参政议政,可是文人士大夫们与时俱来的最爱啊!
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根本无法割舍的爱好。
毕竟,只要是个读书人,谁不幻想,自己就是那商君,就是那孟子,就是那慎到呢?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指点江山,针砭时政,左右国政。
现在,天子却要剥夺他们的这个权力!
这让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不过,许多人抬头看了看刘彻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些狂怒的将军列侯,只能是低下头,说道:“臣等谨奉诏!”
没有人敢去触怒一个暴怒的皇帝和一群暴躁的将军。
最起码,没有人敢带这个头!
“还是等天子消气了,再去求情吧……”许多人在心里想着,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刘彻在心里微微一笑,第一步已经迈出了。
这就是成功的开始。
当然,刘彻深知,仅仅是这样,是不可能断绝学术界干预政治的。
因为,自古以来,中国就有知识分子插手和干预、影响国政的传统。
想要让人们习惯,并且适应,学术与政治分离,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制度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