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彻坚决的摇头,道:“回禀皇祖母,朕意已决,广平侯泽必由法而治之!”
这已经关乎到汉律的威严和神圣了。
倘若薛泽一赦再赦,你让满朝文武,如何看待汉律?如何看待廷尉?
刘彻毫不怀疑,这次薛泽再不正法,那么,廷尉赵禹恐怕就要撂挑子了。
法家更会集体不满了!
说好的刑无等级呢?
感情,讨好你刘家就可以特殊了?
那还要法家做咩?
大家不如回家种田来的轻松!
当然了,窦太后的面子,也不能不顾,不然的话,东宫与未央宫之间闹掰了,影响很不好啊!
传出去,天下人会议论说皇帝不孝,竟使老祖母终日忧伤,不复相见!
而窦太后的性格,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所以,刘彻放下身段,柔声细语的解释道:“皇祖母,薛泽之罪,关乎社稷安危,如不能致法薛泽,则汉律将沦为无物,天下人也将对汉律失去畏惧……”
“不若这样……”刘彻拉住窦太后的手,道:“孙儿听说,当初敬候欧有四子,长子靖即位,余子则四散,朕从敬候他子子孙之中,挑选数人,呈递皇祖母面前,请皇祖母择其贤者,继敬候之祀……不过,这广平侯国却是不能留了,以追封敬候的名义更其封国……这样,如何?”
若是这样,窦太后都还要犟,刘彻也没办法了,只能去找馆陶来劝。
实在不行,宰了薛泽,自己再来一出负荆请罪。
总不能说,窦太后觉得薛泽一个外人比自己的亲孙子还重要了吧?
没这个道理!
窦太后听了,却是犹豫不决。
一方面,她觉得,薛泽虽然坏,但到底是薛欧和薛靖的子孙,就这么杀了,内心还是有些犹豫。
但另外一方面,皇帝所言也是有道理的。
这些年来,她给薛泽求情求了三次,这是第四次了。
再怎么样,当年的情分也是还掉了。
且皇帝还给了台阶下。
这样想着,窦太后就道:“既然皇帝这么说,哀家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不过……”窦太后在心里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给薛泽求一个情。
既然救不了他,让他体面的去死,总该是可以的吧。
于是窦太后说道:“太宗皇帝曾经立下了:将相不辱之制,皇帝可否给哀家一个面子,让薛泽免于刑讯,许其自杀?”
这里的自杀,自然是被自杀。
但问题是,刘彻为什么要给薛泽自杀的机会?
要知道,这样的模板和榜样可是很难找的。
广平侯食邑四千五百户,其与东宫关系亲密,将这样一个列侯,拉在东市腰斩弃市,所带来的震慑力和威慑力,远远超过其他人!
刘彻摇头,道:“回禀皇祖母,不是朕不想给皇祖母这个面子,实在是国法难容,天下人难容啊!”
将相不辱这个制度,虽然存在。
但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到这个制度。
这个制度的触是有前途的——犯罪的贵族/大臣知罪,且在案时立刻认罪。
不然,皇帝为什么要给你这个面子?
历史上,周勃功高德重,尚且不能得到这个待遇,可以体面的结束生命。
薛泽何德何能,可以让刘彻为他网开一面?
窦太后却是一楞,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恰在此时,殿外一个宦官急匆匆的跑进来,捧着一大堆的奏疏,拜道:“太皇太后、皇太后陛下,南北两军、虎贲卫、羽林卫、细柳营、棘门军、灞上军,司马以上军官将佐,皆递血书,奏于公车署!”
“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前将军南武候张敝、卫将军郅都等五十八列侯,四十五封君,皆聚于北阙城楼,欲敲登闻鼓!”
不止窦太后连薄太后听了,也都是吓了一大跳!
自汉室建国以来,从未生过如此多的现役军官和列侯封君联名上奏,甚至展到将军列侯们要敲登闻鼓鸣冤的地步!
而没有人能忽视这些人的呼声和诉求。
因为,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大汉帝国的军功贵族系统以及所有军人的集体诉求。
说句不客气的话,一个处理不好,就极有可能生兵变。
军队要是失控,这长安立刻就要硝烟四起了。
窦太后闻言,惊呼出声:“诸将军列侯将佐所为何事?”
薄太后也是连忙问道:“军队怎么样了?”
哪怕是薄太后这样的不懂政治,也不懂军队的人,现在也明白,这些将军列侯们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何种地步了!
唯有刘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自从他放出了军功贵族这头怪兽后,他就一直在等待着将它介绍给世界的机会。
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让天下人,特别是官僚们,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和统治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