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五节 见闻(1)(1 / 2)

第二天,伍被就乘坐马车,踏上前往新化的路途。 更新最快

临行前,伍被将自己的几个主要门徒都叫到了面前,面授机宜:“为师此去新化,尔等在平壤城之中,当与诸弟子友爱,不可挑衅、生事!”

弟子们自然都是轰然应诺。

但私底下,人人都在心里冷笑着。

平壤学苑每年都会从整个安东地区遴选年轻人才,甚至,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出身。

真番、韩国、扶余这样的被天子册封的藩国之人,那也罢了。

但鲜卑、乌恒、沃沮、丁零等夷狄之人,竟然也可以有机会入读!

倘若,遴选来的人,能够成才,便也罢了。

但关键就在于,十之**,都是浪费资源!

过去三年,平壤学苑,曾经从安东地区各部以及各藩国、地区,遴选了汉夷各族上千名年轻人。

给他们免费入读和免费教育的机会。

但,这些人中的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愚笨不堪,难以教化的人。

有人甚至学了三年,写字都歪歪扭扭。

但他们占用了大量资源,造成了严重浪费。

若,这些人是夷狄之中的贵族,可以起到化夷为夏的作用,大家也能捏着鼻子接受。

然而,事实是左吴和晋昌以及他们的派系,挑选的人,根本不问对方的出身,说是要唯才是举。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甚至热衷于见到一个稍微成器的人,不问其资质和基础,就带回平壤学苑。

也就是这两年,他们这一系强势表达了不满,才有所收敛。

但调调依旧是那个调调。

此番,老师前往新化,一走恐怕就是一两个月,这平壤学苑里的左吴、晋昌的门徒,恐怕要旧病复。

自己等人,自然要挺身而出,制止他们的肆意妄为,好叫他们知道,这平壤学苑的钱和资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而安东各地的封君列侯士大夫君子的捐献,是天子的恩德与雨露。

应该用在刀尖上!用在真正的士大夫君子身上!

如今在伍被一系之中有这样一个观念:十个解狐也不如一个管仲。

解狐,晋文公的大臣,素有贤明,能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

但是,与管仲相比,解狐就是庸才了!

在这个思想影响下,伍被一系认为,与其大量的去培养那些不知道能不能培养起来的平民百姓,不如集中资源,教育和培养已经有基础和有才能的贵族士大夫弟子。

至少也应该是中产小康之家,衣食无忧之人。

把这些人教育好了,让他们具备君子之行,有爱民之心,再由这些君子,去管理和领导百姓。

世界必定会越来越好,最终,达到民富而国强的理想社会。

…………………………

与此同时,左吴和晋昌,也在召集自己的门徒弟子训诫,说道:“此番伍公前往新化,尔等恪守苑规,不得与师兄弟有所间隙!”

这些年来,伍被一系声望大盛,而左吴和晋昌的势力则渐渐缩小。

哪怕是那些被他们从民间带回来,培养出来的人才,也有许多转投了伍被一系。

原因很简单,左吴、晋昌的这条道路,注定崎岖而坎坷。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他们的道路确实是正确的。

但问题是很可能,会与孔子一般。

活着的时候,备受歧视和冷落。

要等数百年后的后世,才能兴盛。

不是谁都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吃香喝辣,而自己则固守寂寞,与真理为伴,与大道为友。

再说了,即使孔子,不也是整天打破了脑袋,想要求一个施展自己抱负的地方吗?

所以,能够一直坚守在左吴和晋昌身边的人,少之又少。

这是劣势,但也是优势。

因为每一个坚守下来的人,不是理想主义者,就必然是狂热的殉道者。

困难、艰难与磨砺,对他们来说,不是折磨,而是享受!

他们深信自己选择是正确的。

他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自然,对于伍被一系,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所以,当即就有弟子不服,拜道:“恩师!伍公我等自然敬之,但他门下那些染色不当,误入歧途之人,弟子等不得不与之斗之!”

其他人也都纷纷称是。

对他们来说,他们所坚守的事务与原则,已经与伍被一系,有了天壤之别。

当然,因为现在,两者都还在一个系统内,且共同遵守和遵循着许多原则。

所以,矛盾依然只在学苑内部,甚至只在核心弟子门徒之间。

外界的人,甚至都不清楚,平壤学苑内部的这些纷纷扰扰。

之所以如此,也是杂家本身的特殊所导致的。

杂家有一个观点,叫做‘染色观’。

这是杂家从墨家那里拿来以后,修修改改,就变成自己的理念。

所谓染色观,本是墨子观民众染丝而散出来的脑洞。

染丝于苍则出于苍,染丝于黄则出于黄,所以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则五色也!

这本来是墨家的一个辩证法,但到了杂家手里,被赋予了更多的东西。

变成了一种类似儒家的君子小人之间的辩证关系。

在杂家看来,亲近王道的,会被王道所感染,而亲近邪道的,会被邪道所感染。

一个人,假如本来是君子,若他接触歪理邪说,就会被洗脑成奸臣,而一个小人,倘若能接受圣王教育,那自然会被影响成为君子。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然,现在还没有这个成语。

而在伍被和左吴、晋昌各自的弟子门徒之中,互相都觉得,对方已经误入歧途,要拯救,要拉回来。

特别是左吴、晋昌之一系,特别执拗。

内部纷争,多半都是由他们主动挑起来的。

左吴和晋昌,看到这个情况,也都是各自叹了口气。

在事实上来说,他们其实也受到了门徒弟子们的影响。

他们活着,平壤学苑大约还可以维系团结,但一旦他们过世,恐怕弟子门徒们就要分家了。

一如当年孔子去世,曾子、子思一系和子夏、子张一系,各过各的,分道扬镳。

于是今天,就有了公羊之儒、谷梁之儒、思孟之儒、韩诗之儒,楚诗之儒、重民之儒、荀子之儒……

未来,平壤学苑,极有可能分为伍被之学、左吴之学、晋昌之学……

而这是他们的意志所不能扭转和改变的。

因为,直到今天,他们也没有能找到道路,看到方向。

每次午夜梦回,都以为深处丛林,四周都是荆棘,有猛虎环伺,危机四伏。

脚下的路,不知道是通向理想国还是万丈深渊。

他们只能亦步亦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们啊……”左吴叹了口气,坐在席子上,道:“我曾记得,我曾告知尔等:辩议不可不为。辩议而苟可为,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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