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如今,长安城之中,那里最热闹,自然推位于长乐宫东侧,靠近宣平门的太常和大鸿胪衙门。 更新最快
去年,长安城改造时,少府在此地大兴土木,建造了一个庞大的军营和军属军眷居住区。
天下瞩目的羽林卫、虎贲卫在长安城内的营盘就在此处。
整个军营,非常宏大。
南为羽林卫的营盘,有着大小校场数个,更建设了用于胸甲训练的冲刺场地,完全可以满足五百骑并列冲击的日常训练。
而北部的虎贲卫营盘虽然相对小了一些。
但论起设施完备度,却远超了羽林卫的营盘。
少府在此,建设了包括武库和营垒在内的许多军事设施。
尤其是虎贲卫的武库,规模庞大,不比未央宫北阙之外的长安武库弱多少。
甚至可能还要强上几分。
因为,在这个武库里,封存了元德四年马邑之战的汉军胸甲甲具,总计三千一百二十五套。
这些第一代的制式胸甲,因为在设计上存在缺陷,尤其是高速运动时,很容易颠伤骑手。
马邑之战中,汉军胸甲骑兵,在战场上没有一个被敌人杀死。
但战斗结束后,却有数十名精锐骑兵被自己的甲具搞成了重伤,其中十余人不治身亡……
而其他士兵,也几乎都是人人负伤。
战后,因伤退役者居然达到了三百余人……
这震惊了整个汉家朝野,士兵们没有倒在敌人的刀剑之战,反而被自己的甲具搞得遍体鳞伤……
墨家和少府的工匠们集中了起来,针对汉军胸甲的甲具的不合理之处进行改良,由此推出了更适合骑手战斗的第二代胸甲。
这第一代,虽然有着种种缺陷和问题。
但它到底是耗费巨资,用了无数人力物力才打造出来的战争利器。
彻底销毁、重铸,显然是不合理的。
所以,它们被封存起来,被深藏在这个武库的甲具库之类,整整齐齐的悬挂在墙壁上。
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专业的甲具维护和保养人员来此为它们清理铁锈、上油和擦拭。
以确保这些巨资打造的最强甲具,能够尽可能的维持战斗力。
将来一旦有事,这些甲具就可以直接从武库之中拉出来,立刻组织起一支强有力的胸甲骑兵,镇压一切牛鬼蛇神。
但在此时,整个羽林卫和虎贲卫的营盘内外,都是人山人海。
数不清的考举士子们,三三两两的走出营盘,望着营盘外炽热的阳光和密集的人流,无数人不约而同的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考完了……”一个头戴着獬豸帽的法家士子,低头感慨一句,有些不敢再回这个营盘内。
而他的同伴们,也都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们全部都是法家门徒,且都是来自法家的‘河东学苑’的师兄弟。
但,如今的法家门徒们,与过去相比,其实变化不大。
这些年来,法家与黄老派,就是汉室诸子百家之中,变化最小的两个学派。
这与法家本身的传统有关。
过去数百年,法家与儒家,一直都是采用双轨制传续的传统。既由家传经学系统与传授子弟系统共同支撑着各自经学的传续。
但是,儒家在秦末汉初的战乱之中,遭受了重创!
包括《春秋》《尚书》《诗经》《易经》在内的大部分典籍和经典,几乎全部失传。
甚至连《论语》都只剩下了残篇。
今天,天下多数典籍,其实都是缺失版和拼凑版。
所以,遭受了惨重打击后的儒家痛定思痛,在汉兴之初的十余年时间里,无数学者摒弃门户之见,广受门徒。
浮丘伯在长安开讲,公羊寿在齐国传学……
这些先贤,承上启下,为今天儒家的昌盛打下了最结实的基础。
譬如,浮丘伯教育出了楚元王父子以及鲁申公在内的数十位知名学者,而公羊寿,则培养了胡毋生、董仲舒兄弟。
反观法家,虽然法家在秦末战乱时,也遭受了打击和损失,许多法家经典和着作失传。
但,相对而言,法家在战火之中,遭受的损失远远小于儒家。
而汉朝一建立,法家就被重视起来。
萧何奉刘邦之命,编订汉律之时,就没有少受法家思想影响。
整个汉律,直到今天,大体上依然可以看到秦律的影子。
不少条文与秦律相比,甚至只字未改。
是以,其实,哪怕秦朝灭亡了以后,法家的官员和学者,日子其实也并不难过。
只是在汉初的二三十年,需要装装孙子,给黄老派当当打杂的。
但法家其实从未离开过政坛。
吕后时期,法家甚至还逆袭了一把。
有酷吏甚至因为很能干,而被吕后封为列侯。(此事在史记和汉书里,都有提过,但只是一笔带过,没有说是什么人?为什么被封侯)
这也是汉室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文官封侯的记录。
只是呢,这场逆袭,最终以悲剧收场。
诸侯大臣共诛诸吕,不仅仅逮捕和处死、软禁了几乎与吕氏关系亲密的所有贵族、大臣。
平阳靖候曹在诛灭诸吕时,立下了大功正是他通风报信和转移视线,使得周勃能够率军围攻未央宫。
但仅仅是因为在商量清洗整个吕氏系统时,表达了反对意见。
曹从此就消失在了政坛上。
至于那些小猫小狗,吕氏爪牙的下场,自然是不需要去想的。
经此一变,法家重新蛰伏了二十年,直到晁错出现,复又在政坛卷土重来。
到今天,法家彻底控制了廷尉、执金吾和御史大夫衙门的权力,掌握了法律的制定、修改、增删以及解释、执行大权。
可谓是风光一时无两,连儒家似乎也得唱一出外法内儒,以儒饰法了。
但法家的巨头和两千石们,却在上一次的石渠阁之会时,亲手打碎了儒家的这个美梦。
从开始的眉来眼去,直到石渠阁之会上的翻脸。
转变之快和下刀子之狠,让人防不胜防。
外人几乎难以理解,石渠阁之会前后那几天,到底生了什么?以至于法家宁愿去墨家合作,向黄老派低头,也要打死与自己同出一源的儒家?
这个问题,自然只有法家自己心里清楚。
此刻,这些河东学苑的法家高徒们,脸上都累积着厚厚的阴霾。
为的年轻人,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不远处,那些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表情轻松的儒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