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律法可是有着明文规定的,受贿过千贯者,罪在不赦,而今,光是杜楚客言称已查实的三桩贿款,便已远远超过了千贯,不管是真是假,在这当口上,张昭都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尔之诸般恶行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又岂是虚言狡辩可以侥幸了去的!”
杜楚客傲气得很,这都没等张君武有所表示,便已是毫不客气地将张昭的话语顶了回去。
“嗯。”
杜楚客这等未请示便胡乱言的姿态显然很是不讨喜,张君武尽管不曾出言呵斥于其,可压手示意其安静本身便已表明了态度。
“微臣一时义愤,实有失礼之罪。”
张君武的手势一出,杜楚客自不敢再乱放炮,赶忙躬身告罪了一句道。
“罢了,张昭,尔既言个中别有隐情,那且就说说好了,朕听着呢。”
杜楚客既已认了错,张君武自是不好过于己甚,挥手示意其免礼的同时,声线冷冽地勒令张昭当庭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回陛下的话,老臣确实有收到那所谓的佛像与字幅,然,并非老臣受贿,而是老臣花钱托孙铭南与张褒路代为罗致的,实是因老臣信佛,且素喜王羲之真迹,奈何公务缠身,实无时间去收罗精美之物,不得已,方才托人为老臣跑跑腿,此一条,老臣可与孙、张二人对质于公堂之上,至于杜大人所言之王要汉送老臣两千贯飞钞一事,更是纯属子虚乌有,老臣可以对天誓,若有虚言,叫老臣不得好死。”
面对着张君武的喝问,张昭明显是有些慌了神,然则他却并未认罪,而是信誓旦旦地解释了一大通。
“荒谬,那孙铭南本是彭城县令,而张褒路则是茂县县令,于来京述职前,皆与你张大人素不相识,又怎可能为你张大人跑腿购物,如此牵强之理由实是贻笑方家。”
杜楚客的耿直性子又犯了,浑然忘了先前张君武的不悦表示,亢声便又从旁出言驳斥了张昭一番。
“杜楚客,尔这是血口喷人,张某断不与尔甘休。”
被杜楚客这么一驳斥,张昭也自失去了理智,手指着杜楚客便怒骂了起来,这么一闹,朝堂上顿时便是一派的哗然。
“够了,都给朕住嘴!”
张君武本来就因压制世家门阀的折子未能第一时间通过朝议而烦心不已,再被杜楚客弹劾张昭一事这么一搅闹,心情早已坏到了极点,此际见得张、杜二人浑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礼的朝规,彼此攻讦不休,心中的火气顿时便按捺不住了,但见其伸手重重一拍龙案,已是声线冷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臣等失礼了。”
张君武自登基以来,甚少有雷霆震怒之情形出现,此际煞气这么一爆出来,当真惊人至极,顿时便吓得诸般臣工们皆为之心惊胆战不已。
张君武的视线逡巡着扫过了殿中诸般人等,看似在扬帝威,实则是在借此空档急速地思忖着杜楚客弹劾张昭一案之背后是否别有蹊跷——自张君武登基以来,虽不曾大肆提拔宗亲,然则张氏族人大举进京却是不争之事实,如此一来,必然会侵犯到京师原本的诸多世家之利益,而杜家本就属京师顶尖世家之一,这与杜楚客出面弹劾张昭是否有着别样的瓜葛?对此,身为帝王,张君武也自不能不多留些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