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铁山城内外一派的繁忙景象,大批的东突厥士兵或是抬石或是垒墙,号子声、嘶吼声、打石声噪杂得个沸反盈天,这才两天的时间而已,竟是将只建到一半的铁山城墙彻底合拢了,尽管墙面凹凸不平,怎么看怎么丑陋,可不管不怎么说,一座雄城已然初具了规模,就只差安上城门、加高部分城墙的扫尾工程了。
两日而起雄城无疑是件壮举,尤其是对于素来不善土木作业的草原人来说,就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的,然则夷男对此却是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甚至连工地都不曾去过一回,自拿下了铁山城之后,他便一直呆在城外两里处的大营中,除了下令手下十八万主力抓紧时间休整之外,就再无旁的命令,浑然一派将以铁山为根基之模样,当然了,这不过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看似悠然的夷男心里头根本就不曾安稳过,概因此乃其赌国运的一战,举国之兵都已尽出了,若是华军没按其预想的步调走,那后果断然不是夷男所能承受得起的,只是眼下主动权并不在他的手中,夷男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罢了。
“报,禀可汗,白道南蛮军已大举出动,正在向我铁山城赶来。”
等待固然令人心焦,可终归是能有所得的,这不,天近午时之际,一骑报马已匆匆赶到了中军大帐中,给夷男带来了条好消息。
“好,再探!”
夷男之所以要拿下铁山,并加以完善,并非是真要凭此固守,要的便是调动白道的华军徐世勣所部,从而令徐部与孟武所部形成脱节之势,以为其下一步强袭孟武所部创造出有利之战机,正因为此,一听徐世勣所部已然向铁山赶来,夷男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但并未急着下个决断,仅仅只简单地吩咐了一声,便将前来禀事的报马打了开去,而他自己却是眉头微皱地沉思了起来。
“可汗明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此际孟武想必也已得知了铁山有失之消息,若是再多给其一段时间,任由此獠收拢了部众,一战恐难下之,一旦战事僵持,后果实不堪设想啊。”
执失思力就盘坐在下的位置上,这一见夷男沉默了良久都不曾有所决断,自不免便有些着急了,概因此番两军虽已是联合作战,可总兵力依旧不及华军的一半,若不能果决行事,一旦让华军三路大军形成协调之势,各个击破之战略必将注定破产,真到那时,不止是东突厥复国无望,怕是薛延陀也将跟着完蛋了去,而这,显然不是执失思力所愿见之局面。
“唔……徐世勣所部虽已出动,然行程不过一日而已,却恐其半道突然转向,倘若与孟武所部合流,我军怕是难以遂下啊。”
夷男何尝不知道错失各个击破华军的后果会有多严重,问题是他又不能不担心万一己方的算计被华军瞧破的话,闹不好反倒会中了华军的合击之计。
“此等可能性不是没有,然,窃以为孟武所部皆步卒,兵马又分散,短时间里难以形成集群,我军一路直取其老营,不惜一切代价的话,必可于最短时间里灭掉此獠,如此,孟武所部必陷入群龙无之势,要想整合成军实非一日之功,而我军则可趁机再回师迎战急于奔命的徐世勣所部,半道击之,大胜可期,纵使能尽全功,也可逼得华军各部无法在草原立足,如此,贵我两国方可得喘息之机啊。”
与夷男一般,执失思力其实也是个谨慎人,只不过其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却显然比夷男要多上一些,再者,东突厥汗国如今已然名存实亡了,不冒险一搏的话,根本没可能再起,正因为此,夷男可以稍稳,而执失思力却是稳不得。
“报,禀可汗,顺义州有动静了,据查,孟武已下达了收拢各部之将令,目下分散各地之南蛮军已陆续开始拔营了。”
饶是执失思力都已将道理分析得极为透彻了,然则夷男却依旧难以下定决心,正自犹豫不决间,却见又一名报马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大帐,冲着夷男便是一个单膝点地,气喘如牛般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消息确凿么?”
这一听报马如此说法,夷男的双眼立马便瞪得个浑圆,没旁的,孟武所部虽说是三路华军中最弱的一路,可总兵力也有着十四万之众,真要是抱成了团,以华军的武备之精良而论,根本不是薛延陀大军所能啃得动的,一旦无法在短时间里拿下孟武所部,另两路华军立马便会闻讯分进合击而来,真到那时,草原联军可就真要到山穷水尽之时了的。
“回可汗的话,确是如此。”
这一见夷男神色不对,前来禀事的报马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便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
“嘶……来人,传本汗旨意,各军统领即刻点齐兵马,准备出击!”
报马这么一应答之下,夷男忍不住便倒吸了口凉气,也自不敢再犹豫不决了,霍然而起之同时,紧着便下了最后的决断,旋即便听中军处号角连天震响中,原本在大营里安静休整的十八万薛延陀将士当即便就此忙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