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磊虽然从小到大考试不行,但他人特机灵,性格开朗嘴皮子也利索。要论人缘,赵大伟绝对拍马都比不上他。
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他把大课间那事过程一五一十得说清楚。
“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王曼的错,爸,我们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章志坚下意识的想去摸根烟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他在骑车子,后面还带个孩子,没法抽烟。过分么?因为孩子一点小事去断了那一家生路。
坦白说,这已经不是过分,而是人格卑劣。
“这事是我跟你妈做的,与你无关。刚才一直在说王曼好,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章磊小手揉揉眼,爸又口无遮拦,要是妈在边上肯定得给他个爆栗子。他才多大,就开始说这个。
“没,我现她特会学习,什么东西听一遍她就全都会。爸,你和妈怎么没把我生这么聪明?”
“臭小子,还怨开你爹了?”
“也不能说怨,王曼还特会教人。平常不管你们怎么教我,晚上听后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准就忘。但这回她那么一说,我能跟着老师讲的随堂记住。”
“这么神,她都怎么跟你讲?”
章磊伸出右手:“她就告诉我,把地图正过来看,右手那边就是东方,然后太平洋在东边,大西洋在西边。”
章志坚顺着儿子的思路想去,工作后许久未曾看得课本也捡起来一点,立时他就知道这法子好用。再想起儿子刚说得那些话,王曼看着什么都没做,实际上却挖了俩坑,而他们表兄弟俩想都没想就跳下去。
本来他还有些不高兴,但现在他却是全无芥蒂。小姑娘出口气没啥,儿子学习好才是正经事。毕竟前些年的例子摆在那,多少考不上大学的知青只能做那些很辛苦的工作。
“你这同桌挺好,好好跟人家玩,别跟以前和大鹏在一起似得,竟知道捉弄人。”
章磊撅起嘴:“爸你不能这么说我哥们。”
章志坚摇摇头,大鹏虽然闹腾,但两家是故交。他跟大鹏爹是小,俩人儿子也是小,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基情)。
不止是章磊,今天放学,实验中学初一的学生大多数都在跟家长说着这事,一时间赵大伟声名远播。不同于先前的好名声,这次则是臭不可闻。
家长们总是对学习好又长好看的孩子宽容些,赵大伟显然在赦免之列。如今他从第一的神坛上下来,立刻如超市晚8点后的蔬菜般,即便打折也无人问津。没了优待,先前他的那些毛病被无限放大。
“妮儿,咱不学他自私自利,做人得厚道。”
“这孩子咋这样,往后少跟他玩,学习上有问题就去问王曼。”
能挤过千军万马的独木桥考上大学,最后夺得铁饭碗的人没几个傻子。一帮孩子打打闹闹,只要不出人命就没啥大事。可赵家这样,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断人家生路,实在是让人想想就脊背寒。
推己及人,若是自家孩子往后成绩上来,夺了那赵大伟的年级第一,那他们枪口岂不是得调过来。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王曼人可好了,可是她好可怜。妈,今早分班我听她说,她的小学屋顶都漏雨。”
“农村就是那样,所以你得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不能在城里工作,你只能去农村插队,然后住漏雨的房子。”
小姑娘有些恐惧,她虽然可怜王曼,但也不想去切身体验。十二岁的孩子,终于开始明白这残酷世界的一面:她不努力,就无法获得更好地生活。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仅仅是一件小事,一传十十传百,虽说众人的态度一时没多大改变,但面对赵永强一家时却多了点防备。
当天赵永强还摸不着头脑,等吃完晚饭去麻纺厂加班,他就被车间主任叫到了厂办公室。
“永强啊,咱们虽然只是工人,算不上国家干部,但也得注意自身形象。有些事不用过多计较,孩子一时挥失常,下次考好了就是。大伟那孩子咱们还不知道,学习一等一的好,下次肯定能考好。”
“主任,我知道了。”
“恩,回去好好上班。”
俩小时加班结束后,回家他拎起脱鞋,直接往赵大伟身上砸过去。
刘晓花怒了:“你是哪根筋搭错了,一声不吭的就打大伟,儿子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他招我了,也惹我了。这个蠢货,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咱们找志坚和晓草的事说出来,现在全县都知道。刚才你出门,没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刘晓花问道儿子:“是真的?”
赵大伟抿紧嘴唇,看着父亲手里那只脱鞋,声音中满是倔强:“是章磊先告诉的王曼,他们俩商量好了一块来欺负我。”
“所以你跟章磊打架?”
“没有,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没打架。”
刘晓花感觉五雷轰顶,他们家儿子虽然是宝,可章磊在章家更是宝贝。与赵家兄弟好几个不同,章磊爷爷可是交警队的领导,奶奶更是全县第一届妇联主任。老章家三代单传,章磊是老两口的眼珠子。
顿时她恨铁不成钢得抓起另一只脱鞋:“都说多少回,叫你让着你表弟点,你就是不听。”
“我凭什么让着他,我学习比他好体育比他好。王曼还说让他考过我,他这辈子都别想。”
“即便咱们都知道他啥都不如你,你也不能这么说!”
赵大伟还想再辩驳,赵永强直接一脱鞋落下来。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儿子是得该管管了。平素拦着的刘晓花,这次却默默的走出去。
看着窗户外面她皱眉,明天肯定得去给妹妹赔罪。
“当初晓草样样都不如我,现在我这当姐姐的还得对她低三下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深吸一口气,她说服自己:赵永强长得比章志坚好看,麻纺厂也比印刷厂效益好,当初她的选择没错。可她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百转千回后,终究还是意难平。
同样的夜晚,王曼却忙到不行。一放学她就跟父亲说明白了煎饼果子摊的事,王继周担忧半天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虚惊一场,明天咱们正常出摊就行。”
王继周凝眉:“曼曼,我看咱们攒点钱,开个店卖吃得行不行?”
“怎么?”她有些惊讶,父亲怎么会想到这些。
“我知道咱们家现在钱不多,可慢慢赚总能攒出来。这回没事,可往后总不能回回都没事。下午你钱叔叔来订辣椒酱,跟我说过不少,我觉得还是开店妥当。”
“辣椒酱的事谈妥了?”
“恩,一天要五十瓶。趁着下午有空,我回了趟村里,把这事告诉你二叔,你二婶已经答应帮咱们家忙。”
王曼瞅瞅厨房一脚,果然她放在那的一袋辣椒已经没了。这就好,除了她空间农场内出的辣椒,农贸市场那些本地辣椒完全不够味。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父女俩分头忙活起来。虽然比起单位的一般职工,他们赚钱多,可他们付出的也多。
不过看到越来越满的钱匣子,王曼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有劲。本来她也没有这般爱财,可前世攒房子钱着实让她怕了。帝都三环以外,位置最差的小区一套六十平蜗居也要两百万起跳。她做销售业绩好薪水高,一直保持巅峰期的收入,也要攒个几十年。如今重来一回,她再也不想让钱逼到绝路。
学校、系统农场还有煎饼果子摊,三者她都要兼顾;这会又加个钱叔叔要的辣椒酱,虽然这些事对她来说都不难,可她一天就二十四小时,即便有神圣的三头六臂也无法招架。
先问题是:“爸,咱们去哪儿弄那么多罐头瓶子?”
他们家现在装辣椒酱的瓶子,是吃完水果罐头洗干净,煮开消毒后才用的。按照钱叔一天要五十罐,就是她号召虞阿姨和楠姐一起来吃罐头,也搞不出那么多瓶子。
“你那什么系统商城中不卖?”
王曼摇头:“光弄出这些辣椒,我已经跟元宝打尽了嘴官司。他一生气,就把商城里所有的空瓶子都给藏起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
“即便有我也不买,那金币还得攒着,等升到三级去给你买通行证。有了那东西,咱们一块进去,多开点地也多种点辣椒。”
王继周想了想,决定不杀鸡取卵:“那只有用坛子装。”
“坛子?”
在王曼疑惑的眼神中,王继周拍拍边上的瓷坛:“我估摸着部队里食堂肯定都是大锅饭,用大铁盆直接装菜,咱们用坛子装,他们直接往外挖就行。”
“这事咱们觉得方便不行,还得钱叔叔同意,我去问问他。”
“你也别忙活,去看会书早点睡觉,明天七点得起来。”
“那爸你去问?”
“恩,我去。”
待父亲走后,王曼才注意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说好的三轮车呢?院子里空空荡荡,大金鹿被擦得锃光瓦亮,立在屋山一边的车棚里。
锃光瓦亮?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