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老卒,也受到了亲兵们的鼓舞,拖着长枪,互相提醒着朝卢绪身边涌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他们都曾经跟着韩氏父子兄弟,替契丹人卖命多年。心中关于国家的概念早已模糊不清。只知道如果这一仗打败了,非但队伍中的指挥使、都头们要被严正军法。他们这些人,日子也不可能好过。
一个小小的方阵,在溃兵的人流中快现出了轮廓。方阵前排正中央,都指挥使卢绪狠狠咬了一下猩红色的牙齿,左手紧握枪杆,右手用力下压,“竖枪,将枪纂插到土里,枪锋指向马的眼睛。战马胆小,不敢自个儿往枪锋上撞!”
“竖枪,竖枪!”嘶哑的重复声响成了一片。毕竟是成名多年的精锐,关键时刻,总有一些不怕死的家伙试图捍卫这支军队的荣誉。
然而,他们的对手,却远比他们以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狡猾”。只见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来自泽潞的白袍小将忽然把手探向了马鞍之后,随即,猛地挥动胳膊,“呼——!”,一把雪亮的利斧,忽然在半空中出现,高旋转着,劈向了长枪兵的头顶。
“呼——”“呼——”“呼——”数十把利斧,紧随第一把之后,在半空当中,劈出数十道闪电。正在竖枪结阵的幽州兵被砍了个猝不及防,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刚刚具备雏形的枪阵,也紧跟着在正中央处,裂开了一个丈许宽的巨大豁口。豁口内凹处,血流成河。
“呼——”那白袍小将杨光义却不肯见好就收,紧跟着,丢出了第二把利斧。数十只利斧,再度如闪电般紧随其后,劈向卢绪的将旗,将旗附近的亲兵,劈得血肉飞溅。
因为要保持队形齐整的缘故,骑兵们的推进度并不快。然而,正是因为度不够快,他们才能够在战马与枪阵生接触之前,接连丢出了两轮利斧。仓卒之间,对面幽州将士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凭借各自的经验,躲闪、逃避、格挡,几个眨眼功夫,刚刚具备雏形的方阵,就再度分崩离析。
“狗贼,老子跟你拼了!”眼看着对面的白袍小将第三次把右手探向了马鞍子后,都指挥使卢绪忍无可忍,怒吼一声,抢先向骑兵起了进攻。
“老子跟你拼了!”“老子跟你拼了!”稀稀落落地呼应声,在他身后响起。十几名老卒,伙同二十几名亲兵,端着长枪踉跄跟上。每个人都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战马,每个人都强迫自己不去回头。
他们踩过自家同伙的尸体,踩过洒满鲜血的山坡,用尽可能快的度,将两军之间的距离拉近。十步,五步,三步,双臂猛地用力,卢绪将长枪刺向白袍小将的战马脖颈,刺人先刺马……
对方过分强调军阵的严整,根本没有挥出骑兵在度方面的优势。若能刺伤这匹战马,马背上的白袍小将就会被摔下。趁着这个电光石火的机会,卢绪有三成把握可以跳到此人身后,将其生擒或者同归于尽。那样,他的死,就有了价值。主将韩匡美,过后也会因为他的英勇,而从重抚恤他的家人。
“啊——”卢绪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了调儿,圆睁的双眼,扑捉着对手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自己即将成功,他看到了战马眼睛里的恐惧。然而,就在枪锋即将刺入马脖颈的前一个瞬间,他仿佛看到马背上的小将冲着自己笑了笑,满脸轻蔑。
一把长枪从侧面刺进了卢绪的肩窝,将其带得后退数步,身体摇摇晃晃。另外一把长枪捅进了他的右胸,将其推得距离目标更远。四匹战马都从他身边跑过,白袍小将与另外三名持枪者丢下他,扑向其余幽州兵。一把横刀贴着他的肩膀扫过,切断了他的喉咙。
“咯咯,咯咯,咯咯……”卢绪丢下枪,双手用力捂在自己的喉咙处,试图令伤口合拢。更多的骑兵,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更多的横刀从马背上挥落,将其砍得全身都是伤口,像稻草人般摇晃着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