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2 / 2)

后来,他背起我和我娘,从王府的地道里逃了出来。

连母妃都不知道,王府里竟有个地道,因为父王从来没打算用过。

直到后来,母妃才知道,那条地道是新皇早就命巧匠苍松设好的。

那是新皇,为他这个皇兄留的最后一条路。

父王对新皇的政治天分和过人的心计,从来都是输得心服口服,他心中的格局大很,大到可以装下整个江山,的确适合做天下人的君王。

而父王,无论是在亲情和皇位都输给了他,输的彻彻底底。

父王带着我和母妃从地道逃脱。

当时包围在祈王府所有士兵,冲进府内时,全被困在重重机关术之中。

连接着地道的出口,是一处荒郊,尽头赫然停放着一辆等待多时的马车。

母妃说,车夫曾交给父王一封信,她想,应是新皇的亲笔。

但母妃一直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只依稀记得父王阅毕,同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个天下,可怜的不止我一个人。

我们祈王一府三口,就这样颠沛流离,一路南下。

途中,父王经历过无数次贵妃的缉拿、追杀。

那时候,她已贵为太后,夺子之仇横亘在心,死薛皇后一人不解其怒。

一声令下,数道懿旨纷至沓来。

父王和母妃在那段日子里,东躲西藏,受尽屈辱。

多少次虎口逃生、濒临绝境,多少次差点丧失了生的希望,但是他们为了保全襁褓中的我,终于死死的撑到了嘉成庄园。

父王抱着我走进顾府时,府外还围着重重追兵。

他们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追踪,只是不敢擅闯庄园。

那天,赶上场主忙碌归回。

进府时,看都没多看一眼官兵,直接入客厅,见到了因落难而狼狈至极的父王。

父王跟我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场主的一霎那,觉得我的命有希望了。

当时他二话不说,起身就给座上的少年下了跪。

后来,母妃跟每每我说起她第一次见到场主时,都从心里感到寒。

因为她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以像他那般,给人冷淡到极致的心惊。

他一定经历过什么变故。

父王百般祈求场主能收留下我,只要收留了我,他和母妃会立即随官兵回去负罪,不给嘉成招惹一丝祸患。

场主望着我父王,眼底没有任何动容的情绪。

只是让他给出一个收留我的理由。

他是个商人,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中不过都是一场交易。

可父王全身上下,还剩下什么呢。

他浑身上下所剩最珍贵的,除了他体内流着皇家的血脉,大概就是怀里的我了。

父王说,我什么都没有,幼时,我以为我拥有全天下,可之后,天下没有一处能容得下我。

父王说,我可以把命都交给你,但他自以为普天下最尊贵的血统命格,此刻却卑贱的如同苟且蝼蚁。

父王说……

那天,父王不知道说了多少,好像太多太多,多到他都记不清了。

可座上的少年,从头至尾却始终无动于衷,冷漠的就像一尊遥不可及的冰塑。

父王颓唐。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凭什么做连骨肉至亲都做不到事,那简直是奢望。

父王第二次哭时,脸上甚至是带着笑的,那种泪和笑杂糅在一起的深深无力感,传遍四肢百骸,“我只是不明白,到死都不明白,父皇他为什么要放弃我……一个父亲,为什么会放弃他的孩子。”

他低头抚着我的脸,嘴边带着凄凄的笑,“现在我也是一个父亲,可不到最后一秒,我永远也不会丢下她。”

场主起身。

荣安的官兵再也没有到过嘉成。

场主命人为父王打造一座华贵的府邸,江王府。

给予最奢华的物质享受,最尊贵的王爷礼遇。

父王自然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将毕生的心血与拼搏悉数奉上。

后来,父王才现,原来不一定是要在龙椅上,一个人才可以施展作为。

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难得的贵人。

确切地说,是我们江王府。

后来,消息传到长仪。

荣安人人传送,当年的祈王,如今的江王。

成为长仪王朝,创造了个运输业破万金的商业神话。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贵人,一手将他从残酷的地狱里捞出来,又将他残破不堪的自尊心,一点点拼凑起来。

就像将他丢尽了炼炉,人格重塑了一般。

因为有场主,才会有如今强大的江王。

因为有场主,江王才让先皇看到了他优秀的儿子。

其实,一直以来,父王都很诧异。

他努力的回忆那天说的所有的话,却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那句话打动了场主。

直到两年前,顾府的老爷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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