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小树林。
香樟树林连接着水榭园与府后小山,顺着露轩阁,一路繁花似锦,阵阵芬芳扑鼻,姹紫嫣红的瓣瓣娇嫩边,含羞欲绽的苞蕊上,盈盈躺着的颗颗露珠,像盏盏闪烁的小星星,在晨曦透过斑驳树叶的映射下,一眨一眨的散出晶莹细微却光芒万丈的耀目晨曦。
顾二白轻踩着脚下毛茸茸的小草,顺着奇形怪状铺实的鹅卵石小道,一直延展踏至香樟树林,走进这里,就像进了仙境一般。
清晨的绿叶飒飒作响,伴随着氤氲的温泉,水汽旖旎,偶尔有百灵鸟轻啼,交织着扑棱棱的展翅,清脆入耳,跃跃雀雀,如梦如雾般缓缓漾入肺腑,使人浑身的倦态不觉一扫而散,心里像窜入一股异样而新奇的舒畅之感。
她微微咬着水润润的唇,唇畔弧度弯弯,眼角眉梢透着难以抑止的笑意,这样的人儿神情微动,便美得耀目夺神,令人窒息,一时间,竟让周遭之景,全全黯然失色。
香樟树林像是有灵性似的,感受到‘仙子’的到来,叶鸣交错,百花招展,像是热情的迎接她一般,清晨的树林奏起一章美妙绝伦的乐章。
越走近,顾二白愈紧张的仿佛能听到自己胸膛‘咚咚咚’奔跑吧小鹿般作响的狂飙心跳,她不时停下来,用双手捂着因悸动而红晕的小脸,继而欢快轻飘飘的转着身子,一圈又一圈。
根本停不下来。
不行,不行,顾二白你要镇定,就是个男人,你瞅你这点出息。
麻麻说了,女孩子一定要拿着,对。
可是还是很激动怎么办?哎呦……呆会清叔看了,肯定会无情的嘲笑你,太不矜持了太不矜持了,平静!平静!
纤白的双手轻拍着两颊,顾二白喜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努力平复情绪,长长如扇的羽睫上都沾染扑闪着因细致水汽凝结而成的晨露。
‘噗嗤——’
片刻后,她还是忍不住笑了,懊恼的恨不得去撞眼前的树。
算了!老娘就是很开心,开心的要开出花花了!
清叔笑就笑吧,谁让他这么招她待见,她这辈子就赖上他了。
顾二白深呼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克制好情绪,朝树林深处迈去。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少女轻盈的步伐如滑行般畅快,如缎般的青丝散落的清丽动人。
很快,林中缭绕的雾气被缕缕映入的曦光拨散,她的眼前,赫然映现出了大片绝艳逼人的红色玫瑰,花丛深深浅浅、细细密密的包裹着一片水汽迷蒙的温泉。
顾二白看着,呆在那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从来没见过这般茂密繁盛的玫瑰花丛,当它们全全生长在一起,竞相绽放,同迎晨时朝露,共享林中精华,那片片开合的花瓣像是会呼吸一般,摇曳着构成一幕幕壮丽的景观,给人以心灵的震撼冲击,简直美不胜收。
顾二白脑子抽了,居然忽然想到了海伦凯勒的一句话,‘我常常感觉到一阵微风吹过,花瓣散落到我的身上,于是我把落日想象成一座很大很大的玫瑰园……’
写作文的时候,她怎么就想不到好词好句呢。
真美啊~
顾二白缓缓的蹲下身子,双眸虚眯着好看的弧度,像一弯浅浅新月,遥遥多情的望着这般雅致入髓的惊艳绝绝。
玫瑰,之所以能象征爱情,成为恋人的密语,大概就是,它不似牡丹那般艳俗,却又比大多数花,美的动人心弦,恰如其分,让人不由心生向往。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清叔。
不鲜不腊,不多不少,刚刚好,是那块抓心挠肺,吊人胃口的心头肉。
顾二白蹲在玫瑰丛间,倾身嗅着那沁人心脾的花香,脑海中响起了一曲节奏欢快的曲子,情不自禁的生出了采摘的欲望,呆会,若是插一颗到清叔头上哈哈……
那场景太美,她不敢想象。
想着,她满心欢喜,略略伸出手。
“呵呵呵~你好坏……”
此时,一阵女子清脆‘咯咯咯’的娇笑悠悠转转,伴随着拍水的泠泠之声,缓缓传到她的耳际。
顾二白无意稍稍抬头,透过片片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看到了水汽缭绕的温泉里,男女鸳鸯戏水的一幕。
“终于让我逮着你了,小鲤儿~”
迷蒙的水雾中,风姿英挺的男人只隐约露出一个线条极为流畅的精壮沈腰,长臂一把揽过玩水的女子,牢牢钳固在怀里,嗓中出的宠溺之声,醇厚磁哑悠长,那是女人最拒绝不了的声音,也是,她最拒绝不了的。
耳边升华的乐章,几乎在一刻间戛然而止,顾二白脸上的笑容硬生生的僵在半空,消失殆尽。
“呵呵呵~松手~痒死了~”
女子撒娇般的鼻音,妩媚的像是有回音似的,一圈圈震颤在温泉周穿过她的耳际,她欲拒还迎的作势逃开男人的怀抱,一仰一俯间,摇晃露出纱罩下那截浑然的玉颈。
清风掠过,薄薄的一层轻纱被撩开,清晰可见那半张惊艳绝丽的脸庞。
“不松,这辈子我都不会松。”
男子固执的拥着她,低头温情的软语呢喃,继而轻抱起她的身子,在荡漾开来的温泉水波中,一阵阵的旋转。
高束的墨色长,孑然英气的身姿,坚毅的侧脸,薄唇削薄,深邃的眼角,纯然的魅惑……
顾二白心脏像被钝器狠狠的钉了上来,胸腔里所残存的最后一丝幻境,被彻彻底底打的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妹妹也是听别人的闲言碎语,前些年,场主到白徒山经商,途径东海北部,偶然遭遇风浪,大船不幸被卷入海底,恰好当时场主被那位长居东海的神秘女子相救,二人流落到海岛,相处了许久,后来日久生情,二人互许终生,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分开了。’
被高高摇转着的女子,嗔笑着,嘟起小嘴,不满的戳着他的胸膛。
“你呀,现在休想现在讨好我,先前对人家还这么冷淡,还要赶人家回去,鲤儿听着心都要碎了。”
男子轻笑望着她,视线像是一刻都离不开似的,“谁让你整日和家里的姻亲纠缠,也不来见我,不会是喜欢上东海那个小白脸了吧。”
女子被他逗得咯咯开怀笑着,“胡说,那只是爹地一厢情愿,鲤儿整日整夜的思念场主,思念的辗转反侧,食难下咽呢。”
‘……妹妹听说,好像是因为那位东海女子的父亲,已经在东海给她从小定下了一门娃娃姻亲,因为家族的强烈反对,东海巅女伤了场主的心,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男子惊喜,“真是这样吗?”
“骗你做什么,你我同患难,共真情,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怎么会亲手将你拱手让人,你老实说……你同那个顾二白,到底是什么关系,晚宴上居然这么亲密,人家一直在阁楼上看着,一杯一杯的饮酒,就像醋一样难喝。”
“她啊,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
……
顾二白触到花茎下的手指猛颤,白皙的指背上,无意扎入了那细细密密的锐利玫瑰花刺,骤然尖锐的疼痛传来,明明只是指背,却像是十指连心,生生要把心贯穿了一般。
那指背沁出豆大般鲜红的血液,顾二白将哆嗦的手指缓缓的含在嘴里,紧颤的牙齿像是要把指节咬下来,冷意从四面八方阵阵袭来,无所不侵,好冷啊,冷的她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老夫人还要为难夫人吗?’
‘不过是假的,我可没那个闲心。’
‘她啊,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