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春色满园关不住(二)(2 / 2)

若是有人在那里被选上当丫鬟,家里都是要放鞭炮的。

因为那不亚于身价很快便会超过丰腴商户家的小姐。

那是有场主的地方,一般的人,哪里去得了。

她可能快要死了。

被野狗咬的奄奄一息,瑟缩曲蜷在街角的时候,是小桃子姐姐看见了她。

小桃子姐姐闹着她的父亲,要带她去医治。

她醒来的时候,桃子用小手摸着自己的头,她说,“阿爹说了,小孩子要好好长大,你同我一起去顾府吧。”

是那只触过她额头的手,后来从烂泥中,一把将她拽上了云端。

……

有些人,可能是真的是幸运的让上天都赏饭吃。

她和小桃子姐姐一起进顾府,一起伺候老夫人,一起长大,一起出落的亭亭玉立。

她是她最亲的人。

可却又最遥远。

她以为她们是一样的,会一起好好长大,但并不是。

她以为她在六岁的那年彻底被救赎了,但却又一次陷入更深的深渊。

只是以前是肉体,现在是灵魂。

禁锢着,被牢牢的禁锢着,拿起滚烫的火钳,在灵魂深处烙印。

当开始有人在私下里讨论,小桃子姐姐是怎么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

当于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所有人彻底将她忽略在角落,夸赞着她的时候;

甚至当老夫人一次次的给她寻觅夫家的时候……

她都在想,是不是她就是多余的。

永远是多余的,父亲、顾府……

仿佛没有一个人愿意踏入她的世界,尝试着温暖她,她也可以像小桃子姐姐那样积极地,可是没有。

情绪极端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当年就让她死在了狗瘟之下。

小桃子告诉她,小孩子要好好长大。

可是长大了,又该如何慢慢变老呢?

在很长很长的寂寞中,一个人走着很长很长的路,接受着无数异样的比较、眼光和谩骂,永无止尽。

这样,还该往下走吗?

她难受的时候,就拼命的忍着,一言不的看着小桃子姐姐。

她大多数都在笑,机灵的笑、没心没肺的笑、狡黠的笑,逗人开心的笑。

她想她一定是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值得开心的人,所以才时常笑。

她对着铜镜,除了想到柜子里一堆冰凉的银子,她不知道还能对谁笑。

她用手挤了挤,好像也很难挤出一个完全真诚的笑,只是虚伪的、客套的、敷衍的。

小桃子姐姐,什么都比她好。

大家都喜欢她,厌恶自己,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她身边,都是因为小桃子姐姐太好了。

她这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她知道以这样的想法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极度自私的、忘恩负义的。

可是你知道吗?朋友……

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可我们不平等。

我躲在暗处,看着她闪闪光,并且自愿的去充当那支陪衬的绿叶,为她喝彩,替她开怀,那是至高无上的友谊。

可我也想得到一次认可,如果得不到,那么我想要的唯一,也要拱手相让吗?

小桃子姐姐喜欢阿慎,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阿慎是从小伴在场主身边的掌事,地位尊贵的自然不必再说,一般丫鬟哪敢打他的主意。

可是小桃子姐姐可以,全府上下的人都喜欢她,她的性子是那么单纯,笑容是那么天真烂漫,她甚至值得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她也是那么想的。

小桃子姐姐、阿慎乃至郡主的纠葛,她是清楚地。

就像个旁观者,远远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给桃子出出主意。

直到有一天,她现住进她心里的字迹,那个书写字迹的人,是阿慎。

她可以像那四个张扬的字体般,勇敢的追求一回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她无数次问过自己,答案只有一个。

当然不可以。

小桃子是谁?

那个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体验人生的云泥之别。

从最污秽的地狱,把她拉上天上人间的人。

她怎么可以?

与幸运截然相反的是,有些人一出生,悲剧就是注定的。

可那悲剧下愈扭曲、压抑的种子,若非完全挖去,否则会像病魔一般,疯狂的滋生,伸藤蔓茎,直至一不可收拾。

阿爹前些日子又来找她,一如惯常的,还是由小桃子去打。

可是这次,家里人却难以打的很。

我以为是来要钱,并不是。

阿爹说哥活干重了,脑中起了一个瘤,大夫说,在不了多久了。

阿爹来恳求我,哥走之前想见我一面。

他说他活着的这大半辈子,最愧疚的就是妹妹。

他想在临走之前,跟我说当面一句对不起。

我没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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