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实实的乌云层层叠叠地铺陈开来,山峦叠起般地顺着天际线一路延伸,海平线的尽头消失在那滚滚波涛之中,世界恍惚间连成一片,藏青色的天幕透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隐隐约约能够判断出,太阳已经升起,可是那微光被密不透风的阻挡在后方,只能模煳地勾勒出云层的边缘,整座城市都被隐藏在那淅淅沥沥的雨雾之中,青色之中透着一抹浓墨的街道宁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连路灯的光芒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彷佛永恒定格在了某个瞬间,闭上眼睛,似乎可以听到来自地心深处的低语,在诉说着回忆深处的故事。更新最快
洛杉矶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人们甚至想不起上一次下雨是十二月还是十一月了,遥远的记忆似乎也在凛冽的空气之中变得模煳了。即使如此,依旧没有冬天的感觉,也没有春天的迹象,倒是勾勒出一抹秋天的萧索来。
柯达剧院门口的好莱坞大道被雨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沥青柏油路变得光滑透亮,道路两侧的隔壁街道都已经完成了封锁,今天所有非特许车辆都将禁止通行,那杳无人烟的寂静着实难得一见,就好像世外桃源一般。但这样的宁静仅仅只是持续了一会,随即就有一群人穿着鲜黄色的雨衣,从剧院的一楼休息大厅鱼贯而出,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忙碌了起来。
暗红色的地毯被雨水打湿了之后,变得更加暗沉起来,近乎于黑色的光泽在犹如牛毛般细腻密集的雨丝之中,浓郁地化不开来。这样看起来可着实不妙,不像是盛宴派对,倒像是气氛肃穆凝重的……哀悼场合。无奈之下,他们又将刚刚展开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毯重新收了起来,不一会,扛了另外一套明红色的地毯,那明亮而鲜艳的色彩在雨水的拍打之下,变得越鲜活而跃动起来,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力般。放在平时看起来过于张扬的红色,却在那铺天盖地的藏青色之中勾勒出一抹别样的缤纷。
轰!一道闪电从天际滑过,整条好莱坞大道彷佛刹那间被点燃一般,一股惊心动魄的壮烈感在悄然蔓延开来。
今晚,第七十九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即将拉开序幕。由于洛杉矶四季如春的美好天际,而且周围都被沙漠所包围,所以每一年的典礼总是在明媚阳光之中举行,下雨的情况着实难得一见。但不要说是小雨了,即使是倾盆大雨,典礼也必须如期举行。
工作人员们在红地毯正上方快速搭建起了遮雨棚,然后在红地毯两侧摆放上了烘烤灯,开始驱散空气里的湿气和寒气,紧接着采访区间、影迷旁观区间、电视台工作区间、奥斯卡标识背板等都搭建了起来。安宁的柯达剧院逐渐变得像模像样起来,奥斯卡的气氛在雨幕之中开始变得生机勃勃。
马丁-斯科西斯睡得有些不太安稳,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会唿吸,耳边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却始终有些吵闹,他干脆就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离开了卧室,来到了厨房里,试图寻找昨晚剩下来的冷咖啡,可是翻找了一下,咖啡机却已经被清空了。
犹豫片刻,马丁在餐厅里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飘散的细雨。这样的场景恍惚之间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纽约,而不是在洛杉矶,破晓时分的安宁总是可以让情绪沉淀下来,但今天他却有些烦躁,彷佛有一只蝴蝶不断在胸腔里振翅一般。
“在担心今晚?”身后传来了声音,马丁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妻子海伦-莫利斯(hln-orrs)的身影。海伦走了过来,给马丁一个浅浅的吻,然后在马丁的对面坐了下来。马丁耸了耸肩,“抱歉,吵醒你了。”
海伦轻轻摇了摇头,“我睡得也不是太安稳。”
马丁再次转头看向了窗户之外,沉默了片刻,放任那种静谧的空气在两个人之间流淌,“我以为我已经坦然了。”马丁那嘲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但,事到临头却又一次开始紧张起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海伦知道马丁的担心,“飞行家”那部电影几乎消耗了他所有心神。今年马丁已经六十五岁了,他的创作生命到底还可以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马丁始终在担心,“无间行者”也许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最后赢得奥斯卡的机会,这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还记得你之前是怎么说的吗?”海伦沉声说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要拍到自己走不动为止,因为如果坐在轮椅上,你就没有办法指挥现场了。”这让马丁不由扯了扯嘴角,轻笑了起来,“今晚是你的机会,也许是你最好的机会,但我始终相信,这不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告诉我,克林特那老家伙都拿了两座小金人,而你仅仅只满足一座就足够了。”
马丁的笑容终于展露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却也有些释然,“我知道,其实投票结果现在已经出来了,没有人可以改变结果,即使是希德-甘尼斯也不行。但……”后面的话语就停顿在了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