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夜袭回归临时驻地后,参加战斗的士兵们就地解散,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唯独魏斯还得处理军务,还要对部分防区的警戒防御调整情况进行巡察。忙完这些已是清晨,他找了个距离铸造厂不远的位置,亲自进行了一次谨慎的近地表侦察——说直白点,就是在下水道可以通达的废墟里窥探外面的情况。这个时候,城市里依然可以听到激烈的枪声爆炸声,这意味着诺曼军队尚未占领全部城区,联邦军队还在进行着有组织的防御作战。这是让人感到积极阳光的一面,而另一面,是诺曼人在沿着街道逐栋清理房屋的情景:不少因为受伤或部队被打散而滞留的联邦军士兵沦为战俘,偶有不愿被诺曼人抓去的,依托残破的建筑进行抵抗,但在诺曼军队已经控制了局面的情况下,这种抵抗无一例外被诺曼人用菠米弹和喷火器迅速抹去。
带着希望与悲哀并存的心情,魏斯默默回到了阴暗的地下世界,他的意志未曾动摇,计划没有改变,但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以及迟早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各种痛苦,他感觉胸中的积郁和悲愤如同暴雨来临前的乌云,越来越厚,越来越浓……
奥城的下水道系统是如此庞大,诺曼人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大举扫荡那些阳光难以企及的角落,但这只是暂时的情况。在刚刚过去的夜晚,在诺曼人白天占领的城区,生了颇具规模和破坏力的爆炸与袭击事件,精于军事谋略的诺曼指挥官们对此绝不会视若无睹,也许他们已经在酝酿如何解决来自下水道的棘手问题了。孤军奋战,必定困难重重,险象环生。在密切监视敌军动向的同时,魏斯还派人沿着下水道前往城南,试着跟上级指挥部取得联系,让他们知道在奥城的沦陷区域,还有一群联邦军人转入下水道继续跟诺曼人战斗。不过,战斗派出去的士兵能否抵达城南区域,顺利联络上己方部队,一时半会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安顿好数量不断增加的兵员和平民,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食物,按量计算,可供200人半年之用;淡水,在一群平民暂时栖身的位置现了连通储水池的管道,只要储水池未遭破坏,供500人饮用不成问题,如果失去了这一“意外现”,事先储备的淡水也能够维持较长时间。但是,以上只是理论状况,实际上存在不少问题或不确定性。譬如食物是军方多方筹集来的,那些符合军用标准的锡纸包装和罐装口粮,保质期不成问题,常规方式制作的烘饼、熏肉、腌菜以及半加工的淀粉,在下水道环境里的保质期限也许只有两三个星期。再譬如淡水,供人们饮用是绰绰有余的,但从卫生和健康的角度出,需要定期清洗,而无论情况多么乐观,在这里用淡水洗澡都是过于奢侈的想法。此外,军队储备的药品主要是应付外伤,若是长期呆在没有阳光、没有明火的下水道,对于抗菌抗炎症药品的需求,显然是储备物资无法保障的。
这些问题,细思之下,似乎千头万绪,难以应付,可冷静下来全盘梳理,会现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在被诺曼军队占领的城区,应该还有不少守军撤退时未及破坏或是在战斗中遭到掩埋的物资储备点。在这些物资储备点,可以找到大量的弹药、食物、药品。它们通常是守军各部自行构设,没有任何一张地图标将所有物资储备点标注出来,这意味着在诺曼人全面清扫战场之前,对很多物资储备点的状况并不知情。只要利用好这个时间差,魏斯和他的士兵们就能以较小的代价迅速充实本部的物资储备。
理清了后勤保障方面的路线,魏斯当即嘱咐一名得力的士官操办此事。虽然他们手里没有物资储备点的分布情况,但这支队伍里有不少从其他部队来的士兵,通过他们之口,多多少少能够了解到有关各部物资储备点的情况,再进行相应的侦察,每个晚上选定一两个目标下手,只要有一个获得成功,日日累积下来,必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获。
忙碌了一整晚加一个上午,魏斯拖着疲倦的身躯,来到一个封死了向上出口的维修通道,跟几个士兵挤在一块睡了过去。在这个相对干燥的地方,由于空间狭小,只能维持坐姿,几个小时下来,免不了腰酸背痛。可是,对于打算以城市下水道为阵位继续抗击诺曼军队的联邦军官兵们来说,黑暗、潮湿的环境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困难、压力,是他们必须适应和克服的。
醒来之时,又是一个看不到夕阳和晚霞的黄昏。空气中除了下水道固有的怪异气味,还飘散着食物的清香。维修通道外面,一群士兵以空弹药箱当椅子,坐在下水道侧旁的维修走道上,用煤油炉子烧了一锅热汤,晚餐便是烘饼配菜汤。睡之前囫囵吞枣地干掉了一整份军用口粮,灌了半壶白水,魏斯肚子还是饱饱的,热汤的气息,勾起的不是他的馋虫,而是他对正常生活的回忆与向往。
魏斯没有在用餐的士兵们旁边逗留,而是来到了他在这里的临时指挥部,一个紧挨着六道岔口的维修间,军官和士官们用空箱子拼成一张桌子,桌上摆着这座城市的下水道分布图,照明用的煤油灯使得这里的空气弥漫着另一种气息。
见桌旁的同僚们闷在那里,既没有忙事,也没有交谈,魏斯察觉到些许异样,于是走过去说:“嘿,伙计们,下午有什么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