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苏暖此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细密的汗珠汇在一起形成一滴大水珠从脸颊滑下,苏暖甚至能感受到它滑落时在皮肤上留下的微痒。
可苏暖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她怕,她怕这种微末的细节都会影响结局,造成难以挽回的悲剧,而那样的悲剧,苏暖承受不起。
她无法承受这个孩子的意外离去,也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出了什么样的意外,秦慎会变成什么样。
“你很聪明。”
几乎在苏暖快要窒息的时候,老人温吞吞的吐出这样一句话,不见得是什么真心的夸奖,但苏暖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一步她赌对了,这个人暂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换句话说,在他没有解除危险之前,苏暖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苏暖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保护好自己,同时想办法告诉秦慎,她在什么地方,以便等待救援。
“你刚刚说她是被逼的?”老人指着地上的念桐问,苏暖吸了口气,面不改色的回答:“是,是莫景瑟逼她保护我的,她的膝盖上还有伤,你不信可以看。”
苏暖不知道念桐膝盖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但在这种时候,所有能利用的证明都可以利用起来。
老人没有真的去查看念桐脚上的伤,而是蹲下身捏起念桐的脸颊:“既然是被逼的,阿桐怎么不说出来呢,这不是白白受疼吗?”
他的手劲很大,苏暖只看见念桐脸颊被捏着的地方都开始白,念桐痛得倒抽气,却还是开口回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背叛就是背叛,念桐不敢奢求奔叔原谅。”
念桐这回答极有技巧,既透露着视死如归的倔强,又变相承认了自己是被莫景瑟逼迫的事实。
闻言,奔叔松开念桐,念桐脸颊两边很快出现两块淤青。
奔叔没有再为难苏暖她们,而是让念桐带苏暖下去换衣服。并不是什么好看的衣服,很宽松,有点像四五十岁大妈渔民穿的那种,还给苏暖扣了顶草帽。
念桐则换了一身和船上其他人一样的黑色衣服,类似打太极的老爷子穿的那种扣襟的衣服。
苏暖有点担心念桐的伤,但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口头问两句,也没办法找药帮她缓解,而且苏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也无暇顾及太多。
等追赶苏暖和念桐的人从岛上出来上船,船就离开了海岛,这一夜虽然有些惊心动魄,但好在最后相安无事。
第二天苏暖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的,昨晚她和念桐被安置在船舱的一个角落,苏暖只蜷缩着腿并不舒坦的睡了一会儿。
左右看了看,船舱里并没有其他人,苏暖起身想要出去看看,船身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并且出很响的撞击声。
苏暖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肚子,缓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肚子没有异常之后才小心的扶着船舱站起来。
刚走到船舱口要出去,念桐就转身把苏暖的脑袋按回去,并且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出来。
苏暖正觉得奇怪,耳边炸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我们正在办一个国际重案,所有过境船只都要接受例行检查。”
苏暖僵在那里,眼眶忍不住湿润,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小舅!
一直以来的担心和害怕,在这一刻达到巅峰,终于听到熟悉的人的声音,苏暖就像在沙漠行走到精疲力尽的人,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绿洲。
“舅……”
苏暖刚要出声,念桐猛地捂住她的嘴巴并把苏暖往船舱里拖,苏暖扒住船舱门想要费力挣扎,突然被一个黑影笼罩。
奔叔还是昨晚那一身装扮,只是脸被涂黑了一下,头上戴着一个破烂的草帽,看上去就像一个常年出海捕鱼的普通老人。
他冷酷无情的看着苏暖,手里多了一根拐杖,狠狠地打在苏暖手上,想要她放手。苏暖只觉得手指痛得好像要断掉,却依然无法做到就这样轻易放手。
小舅就在和她一船之隔的地方,她无法任由这个求救的机会从她面前溜走。因为如果错过这一次,苏暖不知道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不能坚持到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小舅,救我,我是阿暖……
苏暖想要喊出声,却只能出细小的呜咽,奔叔又冲着苏暖的手臂打了一下,苏暖整个手臂都开始麻,手渐渐失力,苏暖被念桐拖到船舱里。
眼角有滚烫的泪水滑落,苏暖感觉自己的心在撕心裂肺的吼叫中陷入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