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不知道谢满棠正在鄙视她,她心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敬佩,真是难为他了,五官不受指挥,他还能强忍着时刻保持镇定,让人轻易看不出端倪来,真是不容易。此人心性肯定十分坚韧。她记得当初祖父曾告诫过她,心性坚韧之人,若非必要千万不要得罪,因为他能数十年如一日地重复一件事,只等着机会来临就一举摧垮你。所以谢美人不是个好惹的人。
安怡立刻变得热情了许多:“您请这边坐。”因为经常出诊,安怡和兰嫂的马上常备有坐毯、吃食以及针灸所需的一切物事。见安怡招呼谢满棠坐,兰嫂立刻机灵地把最好的一块坐毯取出铺在草厚干燥避风明亮的地方,又把银针等物全部一一摆好。
安怡净手、取针,第一针取合谷,针尖才挨着谢满棠的皮肤,他就打了个寒颤,不自禁地轻轻抖了一下。柳七见状,立即幸灾乐祸地朝安怡挤了挤眼,暗示谢某人其实很怕疼。病人不配合,其实也很难做,安怡停下来状似无意地道:“其实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不过是劳累过度,风邪入体。”开始吹牛:“我从前治过好些人,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个吧,最快的针灸三次就好了,这种病呢,越早治疗越好。”
“这么多?”谢满棠凌厉地朝安怡看去,怀疑之意十分明显。他一直觉得他这个病很少见,偏她一个学徒工,在这边远贫寒之地就能遇着这么多,人家还都能放心给她瞧,随便她在脸上乱下针,莫非真是吴菁的名头太响亮,让这些人都盲目崇拜到变傻子了?分明就是吹牛!
二人相隔太近,目光恰好对上,有一瞬间,两个人都觉得世界很安静,静到让人有些尴尬。谢满棠很快撇开目光,淡淡地哼了一声,要闭上眼睛,立即又想起自己的右眼其实不能闭合,这一闭眼还不知有多丢丑呢,于是采取面无表情的老办法,放空目光,直视前方。
“唔,这边天凉苦寒,人容易生这个病。且人家都知道我师父医术好,大老远的都赶来求医呢。”安怡随口胡诌,她的心跳得有点快,即便她自认为已经阅尽千帆,再不会轻易被打动,却还是被面前这具已近完美的皮相给吸引了。谢满棠的眼睛长得非常迷人,这个迷人不单只是讲形状眸色,而是里面蕴积的内容非常丰富,就像是一双暗黑色的漩涡,看不透底,却可以透到人的心底去,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想看。
谢满棠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安怡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话,就自动认为他这是在默默邀请她给他下针治病。于是一手扶住谢满棠微凉光滑的左手,睁大眼睛看准穴位,恶狠狠地朝他的合谷穴刺去。谢满棠轻轻一颤,佯作若无其事地呆坐不动,一针得手,安怡就松了口气,拿出气势道:“脱鞋。”
谢满棠生硬地瞪着安怡,柳七怕他飙,连忙狗腿地替他脱去鞋袜,将他的脚捧到安怡面前讨好地道:“安神医,您请。他最近颜面受损,心中难免烦躁。”
安怡道:“理解,理解。”
谢满棠控制不住地想翻白眼,终又因觉得这种举动太过幼稚不符合他的身份,且面部实在不听指挥而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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