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长门道别回到家的我,在吃过晚餐后,便回到房间看那本几乎是她硬塞给我的外国科幻。正当我迷失在密密麻麻、分为上下两栏的茫茫字海中而感到晕眩不已,不禁随意翻着内页,怀疑自己是否能看得完这本书时,一张异常清晰的插图显现了出来。要知道这是本纯粹的硬科幻,我之前还不曾看到任何插图,就连封面也只是简单的标题也几何图案。
更让我惊讶的是,那副插图上画着的一个少女消瘦的身影孤独地镶嵌在公园的木质长椅上。她身边亮着路灯,照亮了她的侧脸。虽然只看到了半边脸,我却敢肯定这画的一定是长门硫娜。画中的少女周身释放着无机质的气息,令人印象深刻。在长椅旁边有标示性的钟表,上面指着七点整。为什么晚上七点的时候,长门会肚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再仔细一看,觉得路灯背后的背景有些熟悉——这不就是附近的车站么?只见插画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晚上七点,在光阳园车站前的公园等你。”
真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大部头的外国科幻作品的插画会是现代日本光阳园车站的公园啊!而且里面还出现了长门硫娜。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我有一瞬间以为这是什么恶作剧,或许长门她自己将书的一页撕掉了,然后自己插进去了这张画。但是这幅画的背面依旧好好地写着难懂的科学术语和常常的翻译体句子。
好吧,我们先不追究这本书是如何印刷出来的。现在要紧的是考虑一下这幅画代表着什么意思。长门一直让我看这本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快,我的脑中就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或许,这是一种形式新颖的邀请方式。长门意思是让我晚上七点去公园。可是,我好几天前就收下这本书了。所以上头写的晚上七点,是当天晚上的七点,还是今天晚上的七点?难不成她觉得总有一天我会看到这张插画,所以每天都在公园等吗?长门要我今天晚上看这本书,难道她认为我今晚会现这一页插画?既然这样一来,为何不直接告诉我?而且我也不懂她晚上叫我去公园干吗?
看了看表,时间刚好过六点四十五分。虽然光阳园车站是离学校最近的车站,但从我家骑脚踏车去,再快也要二十分钟。
我大概思考了十秒钟。随后便将书放了下来,有如兔子般冲出房间下了楼梯,经过厨房时,刚好遇到咬着冰棒走出来的妹妹。
“阿虚,你要去哪里?”
“车站。”
我赶忙骑上绑在玄关处的脚踏车,往目的地冲去。
要是长门不在那里,我一定要好好大笑一番。
看来我是笑不成了。
在认真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下,我直到七点十分才抵达车站前的公园。因为公园离大马路有点距离,所以这种时间通常没什么人。在电车与汽车的喧嚣声中,我牵着脚踏车走进公园。在等间隔竖立的街灯下,我隐约看见长门硫娜的纤瘦身躯就坐在公园里的某张木制长椅上。
她真是个存在感稀薄的女生。像她这样静静地坐在公园里,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她是幽灵耶!
长门就像被细线操纵的人偶一样,缓缓地站起来。
她身上还穿着制服。
“很庆幸我今天终于来了吧?”
她微微地歪了歪脑袋。
“你该不会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吧?”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不会来的那几天里,我没有晚上。”
这个女孩说的真的是日语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总之……是在学校不能说的事吗?”
长门点了点头后,走在我面前。
“这边。”
丢下这几个字后,她便迈步向前。她走路的方式简直像忍者一样,完全没有脚步声。而我只能无奈地跟在融入夜色的长门背后走着。望着她被微风吹得轻轻晃动的短走了几分钟后,我们来到距离车站非常近的一栋分售型公寓。
“就是这里。”
只见长门拿出通行证朝玄关处的电子感应器刷了一下后,玻璃大门就打开了。我将脚踏车放在旁边,紧跟在已朝电梯走去的长门后面。搭乘电梯时,长门若有所思却不一语,只是静静地盯着数字按键。电梯最后来到了七楼。
“请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为时已晚,不过我还是问了。缓步走在长廊上的长门开口了。
“我家。”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等一下!长门为什么要我到她家啊?暂停,暂停,在这里一定要趁着夜风让男子高中生那像是豆花一样的大脑沉淀下来。记得有一位名人说过,男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随时都等待着时机露出它的利爪。现在就要露出来么?直接露出来么?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而我正在和同年级的女孩子一起走在去她家的路上。怎么想或许都是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吧。如果邀请我的是朝比奈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扑过去了。如果是朝仓邀请我的话,我现在已经张开怀抱等她扑过来了。如果是春日——好吧,我们跳过这个人。可惜现在走在我面前的是长门。和她接触了好几次我也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再加上时常环绕在她身边的冷场光环。不错,我冷静下来了。
我们只是同学关系,现在只是去她家拜访一下而已,绝对没有什么……
“放心,我家里没人。”
等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内心的野兽已经在挠墙了啊!
长门打开7o8号房,然后转头直视着我。
“进去吧。”
真的假的?
我尽可能徉装冷静,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就在我脱掉鞋子跨入室内时,长门随即关上了房门。突然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因关门声而涌起的不详预感的我慌忙地转过头。心里的野兽倒头就睡,仔细一看,这不是已经进入冬眠了么?我该不会是落入了什么诈骗的圈套吧。威胁女子高中生,胁迫其犯罪。说不定几个小时之后勒索的电话就打到我家里去了。说起来,一个“阿虚”应该值多少钱呢?
如果低于5oo万日元的话,请让我哭一会儿。
“里面请。”
而长门没有理会我微妙的感情变化,只是淡淡地这么说,接着便甩掉了自己的鞋子。要是室内一片漆黑,我就趁机逃走。可惜事与愿违,此刻屋内灯火通明,将宽广的房子照得更加空旷。这大概是3(三房二厅一卫的房子)的房子吧?而且还在车站前,相信房价一定很贵。
但为何屋内感觉好像没人住过?
除了刚刚经过的客厅摆了张暖被桌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窗帘,十张塌塌米大小的木质地板也没铺上地毯,露出茶色的木纹。
“坐吧!”
长门在走进厨房前这么说道,我也只好在暖桌旁盘腿坐了下来。正当我纳闷着长门为什么要趁家人不在时邀我来她家时,她便如同端茶娃娃似的将热咖啡端到桌上,然后面对我坐下。这种时候不应该倒茶么?为什么会是咖啡?
之后,便是难熬的沉默。
她甚至没替我倒咖啡,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看她这样,我内心越来越不安。
由我先说点什么好了!
“啊……你的家人呢?”
“没有。”
“呃,一看就知道他们不在家……他们是外出吗?”
“打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这是我第一次听长门讲这么长的句子。
“你该不会是一个人生活吧?”
“没错。”
哇啊,一个才念高一的女生独自住在这么高级的公寓!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不过,用不着跟长门的家人见面,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呃,不对!现在可不是安心的时候啊!
“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长门就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在杯子中倒咖啡,然后将它推到我面前。
“喝吧。”
我乖乖喝了咖啡。可是,过程中长门一直用观看动物园里的长颈鹿般的眼神打量我,让我实在无法专心喝。
糟了,有毒!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啦!
“好喝吗?”
她次用疑问句对我说话。
“嗯……”
老实说还可以。我平时不太爱喝不加糖和奶的咖啡,但是长门泡出来的我喝起来却也不觉得讨厌。
当我喝完热咖啡将杯子放在桌上时,长门立刻再替我倒满。既然她都倒了,我也只能把它喝掉。在我喝完时,她又替我倒了第三杯,最后陶壶空了,长门起身一副打算再去续壶的模样。我见状连忙阻止她。
“不用再替我倒咖啡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何带我来这里?”
当我说完后,长门立刻停止动作,接着像录像带倒带似的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但她还是不说话。
“什么事不能在学校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