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点缀的侯府,雕梁画柱,溪水假山的景象,都被白雪所覆。吊脚飞檐的房顶,琉璃瓦璀璨的光辉被遮挡,整座府邸侵染在一片白茫之中,贵而不奢。
行走在去往书房的幽静小路上,鹅卵石地面的缝隙中,还残存着未干的清雪。冷月表情如隆冬的天气一样,凛凛凉意之中,透着一抹戒备。
“老夫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回来了!”
甫一踏入书房,其中古朴书香的韵味扑面而来。右侧贺兰绝所落座的书案后面,正面墙的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籍,桌案上文房四宝整齐摆放,几只狼毫依次的挂在笔帘之上。
冷月方入内,贺兰绝不怒自威的脸颊便看着她,语气也颇有些声凉讽刺。
龙晴随之入内,小厮将门扉紧闭后,只有几缕阳光顺着雕花窗棂斑驳射入。冷月面无表情,直接落座在贺兰绝书案的对面位置,望着她唇角一勾:“我回来与否,有什么区别?身为父亲,即便知道我回京,也同样没有在意不是吗?”
父女多日不见,再次面对彼此,有些唇枪舌战的意味让一侧的龙晴锐利的睇着贺兰绝。
闻声,贺兰绝眼神一怔,细细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冷月,印象中这个女儿,始终胆怯懦弱,即便当初嫁给邪王封柒夜后,也并没有体现出此时这般冷静。
一时没忍住,贺兰绝说道:“你与老夫说话的态度,倒是强硬了不少!看来嫁给邪王,你当真忘了自己出自何处!”
“侯爷,是不是你们贺兰侯府的人,总是习惯拿身份压人?!当初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们个个都提醒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承你所言,我既然已经是邪王妃,还谈什么出处呢?你说呢!”
冷月对贺兰绝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或感觉,只不过她心底深处,多少还是有些怨念贺兰绝的。不是出自她本意,许是贺兰冷月多年来在府中备受欺凌,而她承袭着她的记忆,对她心中的想法和怨怼也多少有所体会。
尤其是,每次面对贺兰绝,她说不上为什么,总感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着各种异样的神色,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况且,冷月自认为不是软包子,如果被人欺负到头上,她又何必再处处忍让!曾经的忍让,无非是让这些人得寸进尺罢了。
“呵,伶牙俐齿!说吧,你找老夫有何事?”贺兰绝瞥了一眼冷月后,便垂眸继续看着书案上的宣旨,不屑一顾的态度很是明显。
冷月眉尾上翘,睇着贺兰绝,直截了当的问道:“当年,你在哪里遇到端…我娘的!”
‘啪’的一声,随着冷月话音落下,贺兰绝手中拿着的狼毫,突然间在他手心中碎成两段。狼毫笔尖掉落在宣旨上,氤氲了一片黑污。
贺兰绝眸子微眯,慢慢掀开眼睑望着冷月,声音晦涩难测:“为什么突然问你娘的情况?你想知道什么?”
贺兰绝诡异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冷月和龙晴的怀疑。定睛凝视着贺兰绝,冷月说道:“有什么不能说吗?身为我娘的女儿,对她生前之事有些好奇,你身为父亲总归要知道的比我多,即便你不喜欢她,即便你视我如敝屣,但当年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
“在一艘巡游的画舫之中!”
贺兰绝手中紧紧握着半只断裂的狼毫,语气不难听出有些愤恨。
“从哪里来的画舫?”冷月边追问着贺兰绝,边睨着他愈用力攥紧的拳头。尤其是他泄露了表情的面孔,此时一片青黑。
看来,端尔岚当年和贺兰绝之间,只怕也是有些故事的。
“老夫怎么会知道!已经死了的人,生前如何又能怎样!如果你来回府只为了问这些,那就回吧!”
生硬的语气和强硬的态度,贺兰绝似乎在端尔岚的事情上,有过分的抵触。但这些在冷月的眼里,都可以视而不见。
她只想知道,关于端尔岚的一切。
“我娘有娘家人吗?”
冷月清冷的语气,贺兰绝一时没有忍住,手中半只狼毫对着她就直接挥出。椅子一侧的龙晴,见状正要抬手挡下,哪知冷月却先她一步,藕臂平伸竟是自空中就截住狼毫。
如削葱的玉指堪堪将狼毫夹住,冷月虽然对自己的动作有一瞬的怔愣,但旋即就恢复了平静。将手中狼毫轻甩在地上,面对贺兰绝惊愕的表情,樱唇清浅飞扬。
贺兰绝单手捏住书案上的宣旨,鼻翼煽动着,不禁冷笑:“一个画舫的琴伶,老夫不过是她其中之一的入幕之宾,又怎么会知道她有没有娘家人!你的能耐果然大了!”
“如你所说,可最后你还是把她娶回来了!”冷月讪笑的看着自打嘴巴的贺兰绝,他口口声声讽刺着端尔岚,但若是如此瞧不起,贺兰侯府就不会有她二房的存在了。
贺兰绝逐渐染上猩红的眸子,睇着冷月渐渐目光微凉,“老夫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娘!滚,贺兰侯府以后不要再回来了!老夫权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回来,除了问我娘的事情,你以为我愿意回来?这样说来,你应该早就知道是贺兰明氏杀了端尔岚吧!亦或者是你受益她这样做的?”
冷月淡淡的回想着脑海中残存的一幕,当初仅仅五六岁的贺兰冷月,在风雅轩外亲眼看见明氏和管家撕扯着端尔岚,将那啐了剧毒碗,狠狠抵在端尔岚的嘴边,碗中浓黑的药汤全部灌下去之后,端尔岚狼狈的跌倒在地上,眸子中全是痛楚。
模糊的景象中,冷月依稀能够记得,那个绝美的女子,在最终绝望的痛楚中,声声祈求明氏放过贺兰冷月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