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了屋,屋里很宽敞,陈设简朴,烟油熏黄的墙壁,颜色已经老旧黑的办公桌椅,正对门的墙下摆着两只六七十年代家里必不可少的大木箱,而且是过去结婚用的,成双成对的那种,箱子上摆着花瓶、鸡毛掸子。
而更吸引人的是箱子上边挂着的相框,但里边相片少的可怜,只能看出,相片里是个穿着老式绿军装的男人和他的一家。相框左右挂着一幅白对联,上联写:忠魂不泯热血一腔化春雨,下联是:大义凛然壮志千秋泣鬼神。
这样的摆设让杨树林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走进了一个老革命军人的家里似的,就连充斥在四周的地府阴霾都为之驱散了许多,莫名的有种亲近感。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里屋就响起了一个老头的声音:“小裳,你也不宽裕,就别老往这儿跑了,一来一回啥也不干就得俩金豆,浪费那钱干啥!”
楚裳笑道:“我这不是惦记你嘛齐伯,就算啥也不干,来看看你也好。而且,我这次来……”
她这边话未说完,屋里一个佝偻的身影,一步一挪,蹒跚着走了出来。
杨树林见到此人,暗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要说妖魔鬼怪他也没少见,光凭模样就能把他吓一跳的还真不多,而眼前这人就算是其中一位。
此人头颅干瘪,头脸上全是火烧过后留下的疤痕,五官几乎全都被烧毁,尤其是右半边脸,几乎已经没了皮肉,形如骷髅,极为狰狞。
除了惊悚,杨树林心里更多的是不解,鬼魂虽然不会七十二变,但即便是最普通的鬼魂,也能将自己的容貌变成生前健康时的模样,尤其是在见人的时候,以死前的原形示人是非常失礼的举动,这老头怎么连这点面子工夫都不会做?
他看到老头的同时,老头自然也看到了他,但语气中带着敌意:“他是谁?”
“呃,他是一个路过的生魂,我这次来找您,就是想帮他问问,您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生魂还阳?”
“生魂?”老头身上戾气暴增,一股血腥而霸烈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杨树林。
如此霸烈的气息极为罕有,即便是杨树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也猛的绷紧了神经,左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厉鬼!”
防人之心不可无,杨树林至今也并未完全相信楚裳,更何况是眼前这刚刚见面的厉鬼,只要他有任何动手的迹象,杨树林就会毫不犹豫的抢先下手,收拾掉他和楚裳。
老头那没有眼皮的双目中凶光爆射,果然颤巍巍的抬起了手!
就在杨树林想要先制人的当口,老头抬起的手却指向了大门:“滚,滚出去!”
杨树林一怔,楚裳却已经急了,赶紧拉住杨树林,并转身冲老齐头急道:“齐伯!你这是干什么,他只是个不小心误闯到这里的生魂。”
“不小心误闯?小裳啊小裳,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这里是阴间!在这儿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留一万个心眼儿,哪怕有一点马虎都会要了你的命!”
老头说得痛心疾,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担忧。
“你啊,就是太单纯、太善良,别人说啥你都信!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傻!”
楚裳面露焦急,赶紧上去搀住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您老先别生气,听我说,这孩子真的是误闯进来的,岁数又这么小,您说,我总不能眼看着他被鬼差拘走吧?”
老头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杨树林:“你怎么知道他是误闯进来的?是他告诉你的吧?就凭他几句话你就信了?这儿可是奈何桥啊,什么生魂能闯得进来?”
不给楚裳分辨的机会,老头又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能留下来的?万一他要是阴司派来的探子,给你下套骗得你的同情,故意让你犯下条令,再拿你去邀功领赏,那你这些年的煎熬岂不就白受了?”
楚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看向杨树林的眼神中满是询问,好像在问他:“你真是骗子吗?”
杨树林虽然自进门起就一言未,但暗里却一直在观察着他们,见老齐头如此嘴脸,先前因为这屋里那熟悉的摆设所生出的一丝亲近感早已当然无存。
虽然他的确是急于找到还阳的办法,但骨子里那股倔劲儿却不允许他低三下四的哀求别人,见老头不肯帮忙还大加诽谤,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楚大姐用不着求他,咱们走!”
楚裳急道:“你别误会,齐伯是个好人,他肯定会帮你的。”
说着她又转身冲老齐头道:“阴司的人都是鬼差,可你看他的瞳孔,里边分明还有阳气,这说明他真是个生魂啊,阴司就算想对咱们使坏,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心思弄个生魂来吧?”
楚裳这话说得到也有几分道理,但老齐头盯着杨树林的眼瞳细看了片刻,却仍是冷笑。
不等楚裳再说什么,他就站起身来,把楚裳拉到身后护住,冷笑着冲杨树林骂道:“我不管你是生魂还是什么,在我这里,你别想占到便宜。识相点,自己滚的远远的,再敢缠着小裳,老头子豁出去触犯条令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让我魂飞魄散?”杨树林忍不住冷笑起来,虽然他现在只是生魂,却还没把老齐头这样的厉鬼放在眼里,但看在老齐头是为了护着楚裳才这样,他也不打算跟他计较。
“楚大姐你走不走?”杨树林不理老齐头的威胁,平静的问道。
楚裳刚要上前挽留杨树林,老齐头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断然道:“不许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