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布兰特扯了扯剑套,“打斗的过程中,这东西掉在地上被他们看到了。”凡妮莎凑过去看,是第一次见面时布兰特往船舷上画的海根家族的家徽——麦穗酒杯。
“让我猜猜,”凡妮莎点着头,一脸戏谑,“九大王国里所有王族的家徽都彪炳着战绩或威严的隐喻,像山陵之国的铁锤与战斧、冰沼之国的冰柱银枪,还有我家的飞龙王冠,唯独你们海根家族炫耀的是王国里的特产,所以,除了你们本家骑士不得不佩戴之外,就连最喜欢盗用别人家徽的鼠窃狗偷也不愿用你们的家徽,因为它连小孩子都唬不住。”凡妮莎抬起食指冲布兰特摇了摇,告诉他先别怒,“霍斯特的佣兵们在揍你之余看到你的家族纹章都很吃惊吧?”因为该怒的是我,“他们看到自己雇主的家徽,以为你是来传递主人的命令的传令官,结果你却连暗号都对不上来,是不是?”
“当然不是!”布兰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费尽口舌说服佣兵头子去救凡妮莎,换来的却是她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一样瞪着自己,“我直接给欧瑟下命令,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把你带到我身边来,可你却编了个离谱的故事,差点酿成营地里的哗变!”
“抱歉搅扰了你的计划,”凡妮莎毫不相让,“我只是在作我认为对的事,就像上次、上上次。”她说得咬牙切齿,以掩盖自己的心虚,“我不能总是依赖别人,我得自己面对这世界,如果你以为你能永远保护我,或者叫一些随便什么人把我弄到你身边就算保护我,那么我说,抱歉,我不需要你的营救,把你的好心留给自己吧,也许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能撞上亲姑妈的佣兵团了。”
“你在生什么气?”布兰特皱眉道,“我作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攻击我?”
“你什么都没作错,”是啊,他一直在付出,无条件地爱护着我,而我一直在伤害他,我害得他家破人亡,可他依然对我不离不弃。凡妮莎闭了闭眼,几乎虚脱,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我不爱他,却在安迪说出布兰特身隐险境后第一时间奋不顾身地去救他,不,我还是不爱他,我不能爱他,他是个好人。可是为什么当我看到他完好无缺地站在面前,我会有种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是我错,我以为你被佣兵抓住了,满脑子都是你受尽折磨的惨状,所以我冲出去救你,当然,还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凡妮莎惨惨一笑,“你知道的,我的方式总是残忍而冷酷。可是我的故事编到一半,还没挥药效,你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说不需要我白费力气,你自己已经把他们解决了。”
“这样难道不好吗?”
“当然不好!”凡妮莎真的扑上去给了布兰特一巴掌,“我的计划还没进行到最残忍最冷血的情节,你不可以就这么出现!你知道对一个撒谎大师来说最残酷的事就是故事刚讲到一半就被拆穿!”
“你疯了?”布兰特摇晃着凡妮莎,不确定她的神志是否清醒。此时的公主确实让人心生疑惑,篷乱的头、满脸黑泥,一只眼睛还被绷带摭住半边,王子怀疑霍斯特是不是给凡妮莎吃了什么致幻的药物。
“我当然是疯了!”凡妮莎感觉眼睛起了一层雾气,对面的布兰特在这层水雾中渐渐远去、模糊,“我希望看到你受罪,然后用我自己的力量把你救出生天,那样我就可以在心里减轻对你的愧疚,能为我的灵魂赎些罪孽,只有那样,我才有勇气离开你,去过心安理得的日子!”
布兰特把凡妮莎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角,“没有心安理得的日子,我们都没有那样的日子。”可是凡妮莎觉得布兰特的怀抱很踏实,很像她想要的那种心安理得,仿佛只要得到他的谅解,全世界都能宽宥自己的所有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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