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有一次我在黑弗诺新宫殿举行的日回宴上看见一位公主,她身上的衫裙很像这套。」他说着,一边满意地打量那袭衣裳。「妳要我展示些妳认为值得看的东西。我让妳看妳自己。」
「把它——把它弄掉。」
「妳给了我妳的斗篷,」他责备似地说道:「我能不给妳什么吗?嗳,别担心,这只是幻象,瞧!」
他一根手指也没动,也确实一个字都没说,但那袭华丽的蓝丝衣裳不见了,她身上依旧是粗布黑衣衫。
她静立俄顷。
「我要怎么知道,」她终于说:「你就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个人?」
「妳不需要这么做,」他说:「我不知道对妳而言我看起来像什么。」
她又沉思起来。「你可能骗我,骗我相信你是……」她中断话语,因为他突然举手向上指,动作非常迅速。她以为他在施法术,连忙快步向门口退却;但她随他手指的方向看上去,看到高处漆黑圆拱屋顶上的小方块,也就是双神庙宝物间的侦窥孔。
那个侦窥孔没透出光线,她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出上边有人;然而,他指出那个小洞,还用疑问的目光注视她。
两人屏息静立良久。
「你的魔术只是骗小孩的笨玩意儿。」她清楚说道:「全是骗人的把戏。我看够了,你将送去喂累世无名者,我不会再来了。」
她拿起灯笼走出去,并大声拉好铁门门闩。之后,她站在门外,心慌不已。接下去该怎么办?
柯琇看见或听见多少?刚才他们谈了些什么?她想不起来了。好像原本想对这囚犯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提。那个人大谈龙、塔楼,还替无名者取名字,他提到想活下去,也感激她给他斗篷躺等等,他讲话总是让她心慌意乱。他没提到她猜想他会说的话,她也没问他有关那个护身符的事。那个护身符她还戴着,藏在胸前。
既然柯琇一直在偷听,或许没问起护身符反倒好。
嗳,又有什么关系,柯琇能做出什么有害的事呢?她这样自问时,内心已有答案:要杀死一只被关的老鹰再容易不过了。那男人被链在石笼中,一筹莫展。神王女祭司只要派她的仆人杜比趁夜去把他掐死就行了;或者,如果她和杜比不晓得大迷宫的路径,只要从侦窥孔把毒灰吹进彩绘室就够了。她有很多盒那种邪毒,瓶瓶罐罐,有的可掺在食物里,有的可和在饮水中,还有的可产生毒气,只要吸入那种空气够久,必死无疑。那囚犯可能明天早晨就没了心跳,到时这件事就告终,墓穴里永远不再有光亮。
阿儿哈想到此,快步穿过狭窄岩道走到墓穴入口,马南在这儿,像只老蛤蟆蹲伏在黑暗中等她。由于阿儿哈数度去看囚犯,马南深感不安,而她又不肯让他同行,所以两人协议让马南在入口处等候。现在她很高兴他就在那儿,可以就近差遣;至少她可以信赖他。
「马南,仔细听。你现在立刻去彩绘室对那囚犯说,你要把他带去活埋在墓穴底下。」马南的小眼睛一亮。「你要大声说。说完就把铁链锁打开,带他去……」她停了话,一时拿不定主意藏匿囚犯的最佳所在。
「带他去墓穴。」马南热切地说。
「不是,傻瓜。我只是要你那样说,可不是真要你那么做。等一等……」
哪个地方安全,可以躲过柯琇和柯琇的密探?只有地底那些最深的地方才安全,也就是无名者辖域中最神圣、最隐密的地方,柯琇或许不敢去。然而,柯琇不是几乎什么都敢吗?她或许怕黑暗的地方,但她是那种会压抑畏惧,不达目的不休止的人。过去这么多年,从萨珥,从前世阿儿哈,或甚至从自己暗自探索中,柯琇到底摸熟多少迷宫路径,这点无从得知。阿儿哈怀疑柯琇知道得比她假装知道的多。但有一条保密周全的秘密通道,柯琇肯定还无从知晓。
「你得带着那名囚犯跟我走,而且得摸黑走。等我带你回来这里时,你再去墓穴里掘个坟,放口棺材进空坟后把泥土填好。要做到有人去找的话,可以找得到那座坟。坟要掘得深,懂吗?」
「不懂。」马南顽固而焦躁地说:「小人儿,这种策略不聪明。很不好。根本不该有男人在这里面!会遭惩罚的!!」
「你这老笨蛋,想被割掉舌头吗!胆敢指示我怎么做事吗?我遵从黑暗力量的指令,你要遵从我!」
「对不起,小女主人,对不起……」
他们返回彩绘室。抵达后,她在外面隧道等候,马南走进去,从墙上锁扣解开铁链。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问:「要去哪,马南?」而沙哑男高音不高兴地答道:「我女主人说,要把你活埋在墓碑底下的墓穴。起来!」她听见沉重的铁链匡当响,有如鞭子。
囚犯出来了,两只手臂被马南用皮带绑着。马南跟在后面拉着他,看起来像用短皮带牵小狗,只不过项圈是围在腰间,而皮带是铁制的。男人眼光转向她,但她吹熄烛火,未一言即开步行入黑暗。她马上像先前没带灯火进入大迷宫时那样,踩着一贯缓慢但稳健的步伐,并一路用指尖轻拂两边墙壁。跟在后头的马南和囚犯因受铁链限制,走来比她笨拙多了,只能拖拉着蹒跚前进。但是,非让他们摸黑行走不可,她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认得路。
出了彩绘室左转,略过两个开口,接着在四叉道右转,再略过右边一个开口;然后是一段冗长的侧弯路,之后是一段下行的长台阶。这台阶很滑,对一般人的脚而言又太窄了。她以前最远就只走到这段台阶的尾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