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寒心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们的心,不能寒。”薛绍说道,“而且我不会因为我自己的心情与私事,而影响此次北伐。楚玉你要记住,你们都是军人。你们的职责只是打好仗。其他的,一概别管。”
“……”薛楚玉无语以对的轻轻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仍道:“话虽如此,二哥当真就没想过,北伐之后的事情?”
薛绍淡然一笑,“将来的事情,交给将来。如今之事,一往无前。而已!”
数日后,牛奔从朔州带着三十余万石粮草回来了。速度之快,甚至出乎了薛绍的预料之外。但有一件事情没有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这头野牛为了拿回粮草在朔州与人起了冲突。虽然没有酿出大面积的火并,但也伤了不少朔州地方的军兵衙吏,牛奔还亲手砍杀了一名官员。
那名官员姓胡,虽名不见经传官品更是低微,但他曾是大名鼎鼎的来俊臣麾下的一名心腹书吏。来俊臣倒台之时他果断出卖来俊臣大肆抖露他的罪行,于是非但没有遭殃反道“转正”成为了御史台的一名小官。
由吏到官,便可称平步青云。
此次御史台派胡御史专到朔州边境榷场来查封红叶商会。牛奔奉了军令去要粮,胡御史非但不给还要连着把牛奔一起查,说他既然与红叶商会有瓜葛便与张氏灭门血案脱不了干系,要将他带去京城接受御史台的审询。
这不就是,正想作死恰遇阎王么?
牛奔说,那一刀他砍得很是解气。这年头,像那厮一般小人得志为虎作伥的混帐东西,就该杀一个少一个。
薛绍用力拍他的肩膀,砍得好!
正当这时,遥遥千里之外的神都洛阳定鼎门处,一大队辉煌气派的车马队伍,正浩浩荡荡的行走出来。
赭黄车盖,皇族专用。百姓们遥遥观望,啧啧称奇。
太平公主坐在车里,和上官婉儿相视而笑。
“真没想到,陛下会答应让太子与你一同西行扫墓。”上官婉儿说道,“如此非常时期,太子与太平公主结伴外出。这还不让人臆测纷纭,甚至风波骤起?”
“你没想到,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娘。”太平公主淡然一笑,说道:“她固然多疑,但她不想让臣民认为她多疑,否则会显得她这个君王的心胸太过狭隘。她远比一般的男性君王还要更加在乎自己的名声,和臣民对她的评价。”
“言之有理。”上官婉儿深以为然的点头,“无论是大唐还是大周,孝字当先以孝治国。清明扫墓祭祀先祖,不是小事。既然有人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出太子理当前去祭扫皇陵,陛下确实没有回绝的道理。只是我没有想到当众提出此论的人,既然是御史中丞宋璟!”
“你以为我会亲自去跟我娘说吗?那岂非要触一个天大的霉头!”太平公主笑道,“人所共知宋璟向来刚正不阿大公无私,由他倡谁也没得挑剔。纵然我娘心知肚明,她也只得默然接受。除非,她都不在乎君王的名声了。”
“殿下睿智,婉儿拜服!”
“算啦,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了。”太平公主轻笑着吁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我也清楚,这件事情一但干了出来,我和我娘也就算是正式的对立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有回头之路。”
上官婉儿沉默不语,轻轻的点了点头。
“薛郎曾说,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太平公主轻叹了一声,说道,“那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上官婉儿轻笑了一声,说道:“话说回来,此刻太子心中一定忐忑不安。他一定在反复猜测,皇帝陛下和殿下你的心中想法。换作我是他,我一定苦恼之极,惶惶不可终日。”
“惊弓之鸟,可以理解。”太平公主淡然道:“我那位太子大哥也曾君临天下,但皇位还没坐上几天就被拉下了马来,后来还被流放多年朝不保夕。回朝之后面临强势的母皇和各方势力,可怜的太子只能夹起尾巴做人,谁也得罪不起,谁都想要巴结一番。他倒是想过要与我们结为儿女亲家,但是薛郎不同意。后来在我娘的安排之下他与武承嗣和武三思结为了姻亲。但是武承嗣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剩下一个武三思远比武承嗣阴狠得多。”
“说到武三思,我倒有些看法。”上官婉儿说道,“眼下表面看来,太子、武三思还有张易之等人仿佛已是结为同盟,但他们这个同盟实在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张昌宗没死之前,二张的力量确实异常强大。但他们毕竟年少无知缺乏心机和手腕,更多的是在被武三思利用。二张会与夫君生出矛盾并结为死仇,定然少不了武三思在背后的推波助澜。而且武三思的野心一点都不比武承嗣小,他非但不会给太子提供什么真正的助力,倒是挤掉太子谋取东宫的势头更为猛烈。如此看来,太子才是真正的势单力孤,处境极为艰难!”
“所以,弱弱联合以抗强。”太平公主神秘的微然一笑,“再怎么说,他也终归是我的亲哥哥。”
“原来如此!”上官婉儿恍然大悟,却又道:“但是这番用意,又是否太过明显?陛下那处,岂能不知?”
“很多事情,都已是明摆着。区别在于,我们将要如何去对待。”太平公主的眉宇微微一沉,说道:“无论我娘如何看待,无论太子怎样抉择,我定会一往无前。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