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伸呢?”方氏瞟了那太医一眼,她就仗着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吴太医心里冷笑一声,这是拿他个五品的医官抖她一品夫人的架子?宫里里哪个嫔妃总管的,也不敢对太医如此狂妄。
他大概知道这位太夫人和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她“生病”了。
想到这儿,吴太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夫人是得了会传染的烈性病。夫人心慈,不忍心让我们这些太医也染上,故不愿让我们号脉。我先谢过夫人。”
吴太医这话一说,方氏面如死灰。
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烈病”是什么意思。那代表她可能会死。就算不死,也有可能要离开这个府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方氏满心不甘地伸出了右手。
吴太医拿一块帕子盖住方氏的右手手腕,然后搭指诊脉。
也不知是什么脉那么难诊,吴太医闭着眼睛摸了半天,还让方氏换了左手的脉,再诊了一遍,这才有了些眉目的样子。
‘装模作样!’方氏看着吴太医那像模像样的表情,不由地心中腹诽。
‘这太医人才啊!’顾卿看着吴太医的表情,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这情形任是什么人见了,都觉得他真的是在认真诊脉。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吴太医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
方氏已经对自己能活不报什么希望了。
若想要说是小病,需要静养,何必要号这么久?
“夫人并不是得了什么‘恶疾’。”吴太医按照皇后吩咐的说道,“而是有了身孕。”
有许多丫头婆子在身边,顾卿不得不做出“啊,原来如此”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方氏冷笑了一声。
装,让你们再装。她葵水上个月才来,虽然只有两三天,但是确实是见了红。现在说她有身孕,无非就是想夺她管家的权,把她软禁起来罢了。
不过既然没有杀了她,她就还有再起的机会。老爷和她这么多年夫妻情分,等铭儿大了也要操持婚事。他们报她“有孕”,看来就是皇后不想杀她。
上面那位不想杀她,这老太太再干着急也没用。
“只是夫人你这阵子操劳过度,已隐隐有滑胎的迹象。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这腹中胎儿不大好。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夫人还是静养比较好。”吴太医怜悯地看了一眼方氏。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她腹中孩子已有两个多月。这妇人大概是年底事多,又没休息好,所以胎息极弱,也有滑胎之象。
只不过她年轻,平时又养尊处优,这般弱的胎息居然也带住了。不过再这么轻忽下去,这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方氏身边的四绣也是又惊又疑地互相望了一眼。上个月方氏的葵水是她们伺候的,那时候正在忙庄子上的账目,方氏每天都算到深夜,又来了葵水,腹痛了一夜。
这太医为何要说谎?
难不成夫人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要被夺了管家的权利?
顾卿听了吴太医的话,在内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若不是她早早就知道真相,还真以为方氏怀了身孕。
方才她看着这太医微微蹙起的眉,那侧头不停诊脉的怀疑姿态,还有那略有吃惊的惊讶表情,顾卿心里不由的赞叹:
——“这货要在现代,绝壁是影帝!”
这吴太医演技这般棒,想来是皇后娘娘身边常去忽悠人的惯犯,每天苦对着铜镜练表情的那种。这等奇人,也就皇后娘娘这种人能够掘了。
这太医如此敬业,顾卿也不准备掉链子。她摆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握着方氏的手说道:“这么多年,我总算又盼到一个孙辈了!你放心,你胎气不稳不能劳累,我这老婆子只好出山给你管着家。你就只管养安心胎就好。”
说完又望向四绣,“好好伺候你们家夫人,闲杂人等就不要进锦绣院了。这段时间也不准任何人用任何事来烦你们主子,等胎坐稳了再说。一切以孩子为重!”
四绣听见老太太这番话,将信将疑的心变成了彻底不信。
果然是太夫人要收了夫人的权,进宫找皇后娘娘撑的腰。
四绣眼里都是苦涩。她们现在已经十六七岁了,正是可以配人定亲的年纪,摊上这么件事儿,好年华都要蹉跎,等夫人失了势,她们也没有什么好人家可以配了。
可心中万般无奈,也只能福□去,口中称“是”。
顾卿和吴太医做完了戏,便一刻也不想在偏院里多呆。
她走出门外,对着一院子昨晚被看在这里的下人笑道:“皇后娘娘仁爱,派了宫里的太医来诊,你们夫人不是得了恶疾,而是有了身孕。只是胎像不稳,所以屡有不对,情绪也不太好。这是喜事,昨天在这儿伺候夫人的下人们一律赏银五两,算是我给你们压压惊。”
五两已经是一个一等丫头两个月的分例,这里面许多下人并不是一等的下人,所以听到老太太一赏就是五两,各个都喜出望外,觉得昨晚虽然担惊受怕,但也值了。
就当是替府里守了岁了!
“昨日里我身体不适,夫人也受了累,倒让你们没有过好年。等会去前厅,大伙儿都来拿‘压岁钱’。虽然来的晚了点,总比没有好。”
顾卿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因为主子不好,一府里这个年都过的乱七八糟的。今年的金锞子银锞子早就打好,但是都没有出去。
她反正穷的就剩钱了,不如钱,让下人安安心。顺便也昭示下从今天起,管家的事她也接手了。
想到这个,她就一脑壳包。去年年底她帮着方氏理过一些事情,那账本上一大堆壹贰叁肆伍简直能把人逼昏过去。她又不是在银行工作的,以前每天看的都是阿拉伯数字,现在来一堆繁体字,什么玖佰捌这样的数字,她还要在心里换成阿拉伯数字,都快疯了。
下人们可不管邱老太君到底在烦恼什么,原以为今年岁钱泡汤了,结果邱老太君说等会儿就,而且看这意思,的还不少,各个都喜出望外。
那些个老婆子脸上都笑出了朵菊花来。
顾卿见大家高兴,心里也轻松了点。果然施比受更让人满足。
她吩咐了几个武娘子“陪着”方氏回锦绣院,从今天起锦绣院只许出不许进,又让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去其他院里传话,告知等会她在前厅岁钱的消息。
等全部吩咐完了,顾卿才不好意思地对身边的吴太医笑了笑,送吴太医出府。
吴太医等这么久,不是想看顾卿如何管家的。他见四周下人都没注意的,对顾卿悄悄道:“邱老太君,借一步说话。”
顾卿一头雾水的跟着吴太医走到一边,却听吴太医说:“老太君,刚才我的诊断之言,并非是托词。贵府的国公夫人,真的是怀孕了。而且已经怀了两个月,胎息很弱。”
顾卿张大了嘴。
啥?不是骗人的,不是演技好?
她给他点了那么多赞,给了那么多好评,概因他本色出演?
“说实话,我原本不想和老太君说出事实真相的。你我都知道皇后娘娘派我来是做什么。她有了身孕,这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住,将来位置也尴尬。”
“可是我虽见惯了阴私,像这般巧的,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我来诊脉,这方氏怕真的不知道肚子里有孩子,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信国公府一向行善积德,人丁却如此单薄,此事只能说是上天注定,要让这孩子留下性命的。可是现在这情况,就算我给她开了安胎的药剂,怕她也不敢吃。这孩子能不能活,还看老夫人你的意思了。”吴太医叹了口气。他越在宫里呆的久,就越相信命和报应这件事。
那方氏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妇,可孩子总是无辜的。只盼信国公府看在人丁单薄之上,能保住这个孩子吧。
顾卿一听吴太医这话,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他担心皇后和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一番话,怕是要给自己惹事。
顾卿沉吟了一会儿,跟吴太医说道:“吴太医,劳您复命的时候,将这情况说与皇后娘娘听,再传一句老身的意思,‘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邱老太君此话一说,吴太医也舒了口气。“我一定替老夫人把话带到。”
“这方氏脉象有多差,还请太医你给老身说一说。那保胎的药方子,也请您开来。”顾卿心里烦闷,又没有人可以商量,“至于这药,我会法子让我媳妇吃下。”
“我观国公夫人的胎相,像是已经滑过一次,却勉强保住了。也是她身体很好,这孩子也强健的缘故。只是年底事忙,她连续操劳,看起来也没有好好吃饭,加之彻夜忧思,又惊又怒,心神耗费极大,这孩子的胎息也就越来越弱。”
“如果现在静养,安神定气,在膳食上多多补充,也能养回来。”吴太医苦笑一声,“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不要多思多想,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听见吴太医的话,顾卿点了点头。最大的问题是方氏会担心的日夜煎熬,倒耽误了孩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让那方氏知道,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逼迫的她太紧。
只是此事如此之巧,倒让她满心后怕。
若昨日方氏的孩子有个万一,她就是杀害这小孩的刽子手之一,这一辈子都要不安。
顾卿一边请了吴太医去偏厅写方子,一边派人去府里的药房抓药。
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顾卿已经没法控制了,她决定要让两个孙子知道。
那方氏能不能成功喝药,还得落在李铭身上。
而此时,熬了一夜守岁的李铭正在西园云中小筑里呼呼大睡,同样守岁的李钧也在小院里睡得人事不知。
李锐却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他心里有事,睡不安稳,准备去持云院一趟,看看奶奶有没有从宫中回来。
他正在用着饭,擎雷和擎霜却带来一人进来。再定睛一看,正是那刑房里看守神婆和刘嬷嬷的家人。
他神色惊慌,一看到李锐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锐少爷,小的昨晚内急,出去方便了一下,等小的回去,那刘嬷嬷和神婆都死了!”
这一句惊得李锐丢下了筷子,站起身来,一脸的错愕。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先祝大家六一节快乐!永远保持童真,拥有充沛的想象力和爱心!
其实这章里小孩是要那啥掉的,可是作者现按大纲写到这里以后,今天正好是六一,按照大纲这么写,作者实在接受不了,所以情愿麻烦点,改了大纲和支线,把这个孩子留下了。
所以六一节,作者送大家一个顾卿要养宝宝的支线,恩恩,就是这样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