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父子君臣(1 / 2)

“父皇?你是哪位皇子?”顾卿低□子,摸了摸楚承平的头。

居然摸得到。

好软的头啊!

“我是楚承平啊。”小皇子头一歪,把皮球抱得更紧了。“你能治病吗?”

顾卿被小皇子一句“神仙姐姐”哄得心花怒放,随即又是一阵肉麻。

什么“神仙姐姐”,听着过瘾,要是真一直这么喊,鸡皮疙瘩会掉完的。

“不要喊我神仙姐姐了。阿姨年纪很大了。”顾卿难得承认了这个事实。“阿姨会治病,但不知道你父皇得了什么病啊。”

小皇子一听到顾卿会治病,眼睛立刻晶晶亮。

“我父皇胃痛,经常吐,而且晚上还睡不着。”

胃痛,会吐,晚上还睡不着的病,实在是太多了。

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慢性胃炎,胃癌,都是这样的症状。

这里没有任何仪器能检查到内脏,她也只是个阿飘,没办法对楚睿做什么检查。

难道上天派她回来是要给楚睿治病的?

先望闻问了,再回去查资料问专家?

可这里也没药啊!

“好孩子,听起来很严重。可是阿姨……阿姨没带药在身上。”顾卿无力地蹲下来,摸了摸小皇子的脑袋。

她是西医,实在是太依赖医疗仪器和西药了。

她多么希望她真的是什么神仙姐姐啊。

神仙不是都有灵丹妙药吗?为什么这位神仙却没有呢?

因为狸猫成精地位很低,拿不到药吗?

算了,她既然说没法治,逼她也没用啊。

小皇子纠结了一会儿,也就想开了。

“那阿姨,你下凡来一次也不容易吧?我带你逛逛御花园。”小皇子看着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的太监,抬起头跟顾卿说道:“别人看不见你吗?”

“唔,阿姨也不知道为什么外人看不见我。”顾卿笑嘻嘻地说,“也许因为你是特别的吧。”

小皇子摸了摸头,不能理解“特别的”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只有他能看的见这位神仙阿姨,那他就带她在皇宫里随便晃晃吧。

也许他招待的她开心了,就能帮父皇看病了。

春日殿。

如今正是冬季,由于酷热造成楚睿越来越多次的病,使得他不得不住进整个宫中最暖和的春日殿来,并且经常罢朝休养身体。

春日殿里有一泉眼,将作监将泉眼截断,下面烧热,这泉眼变成了一处天然的热水池,楚睿胃寒,经常泡泡热水浴,对身体也有好处。

尹朝反贼作乱,李茂去了北边,虽然有晋国公独撑大局,但生性谨慎多虑的楚睿还是一刻都不敢放松,常常批阅奏折、聆听政事到废寝忘食。他又爱喝热茶,晚上批阅奏章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就叫内宦煎上一杯浓浓的茶,灌下去提神。

他的胃本来就有些不好,以前常有嗳气和反酸的情况,但他那时候毕竟年轻,御医也照顾得当,并没有造成什么很大的问题。

等他一过四十,再像年轻时候那般熬夜、久坐、饮食不定,一身的毛病就都出来了。

偏他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心性又多疑,有些政事交给谁都不放心。吏部尚书是新提拔的,礼部尚书陆元皓也时不时小小的露一下锋芒,他活活把自己逼出了严重的胃病来。

起先还只是呕吐,在后面呕出黄水和绿胆,现在已经有时候会呕血了。

所以张璇玑说帝星黯淡无光到让人害怕的地步,想要回山想法子延续帝命,他也就放她回去了。

他如今才四十六,实在不想这么早就死。

国事紧张,内外不稳,他又因为生病的事情不能上朝,太子就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从几年前起,举凡祭祀、兵戎、秋猎,太子楚承宣都在代替自己的父亲行使帝王的义务,而且行使的很好。

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继任太子之位,十六岁时又娶了江南最大的世族江氏之女江清灵为太子正妃,虽说两年了都还没产下一儿半女,但江清灵出嫁时年纪本来就小,头两年无孕也是正常。

在世人的眼里,这样的一位太子简直是完美。

皇后所出,心性宽厚,年纪虽轻却善于纳谏,宰相是他堂舅,世族派站在他的身后,勋贵派也不讨厌这位太子。

除了经验浅些,不能代替皇帝处理大部分的国事,几乎是可以打满分了。

群臣对他很满意,可有一个人却不满的很。

那就是他的亲爹,楚睿。

楚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压着他十几年不立储,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总而言之,这孩子自从继承储君开始,就表现出了一种急切。

一种自己可以做的很好的急切。

一种交好各方势力,表明自己能够平衡的急切。

一种想要参与政事的急切。

而最后一项,是楚睿最不能容忍的。

楚睿到了三十岁时,都还是太子,三十二岁方才登基。在此之前,他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了十年,父亲才敢放手让他学习如何理政。

国家大事和祭祀、秋猎这种事不同,一旦你急于求成,就会功亏一篑。社稷事关千万百姓的民生,一个不慎,很可能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场面。

他原想着,自己至少还能活上个十年,楚承宣十五岁被立为储君,学习十年以后,到了二十五岁,性子定下来了,儿子也有了,正好适合继位。

然而这才三年,他就迫不及待了。

是因为晋国公和江家一直站在他的身后,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

还是因为他的东宫属官优秀的太过明显,让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小朝廷”?

若说这世上最熟悉楚睿的是谁,莫过于皇后张摇光。她第一个敏感的感觉到了皇帝对太子优秀的不安,便强硬的要求自己的大儿子对皇帝要表现的更为谦卑、更为孝顺。平日里和大臣们也要少些来往。

但他身为储君,皇帝身体不适,甚至不能上朝的情况明摆在那里,即使他不来往,也会有无数人往他身边簇拥。

楚睿是很能忍的人,对于这种不满,他从来不在太子的面前表现出来,但他却不动身色的调动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甚至将东宫的四位宾客调任了三位,换上了自己身边的心腹。

名义上是皇帝对太子的恩宠,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对于这种情况,楚承宣内心十分苦闷,甚至有自我怀疑之时。幸亏有太子妃江清灵充当解语花,又有舅家的长辈和几位从小伴读的心腹一直排解,这才撑了过去。

而对于自己的父皇,也是自己的君主,太子只有更加恭谨,将自己的姿态都低到泥里去。

今日楚睿又一次病,此时太子正在被皇帝考验功课,见父皇又要呕吐,一时来不及去找盛物,就掀起衣服的下摆,用下摆兜了去接。

楚睿一旦生呕吐,那是鼻腔喉咙齐齐都出,不吐干净胃里的所有东西是不会停歇的。太监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见皇帝一吐,立刻去点随侍的太医,又有宫女准备洗漱沐浴之物,就等着伺候皇帝。

太子接完了父皇的呕吐物,楚睿也已经吐到虚脱,实在是没办法再站住,便叫一个太监带着太子去后面沐浴更衣,等会再来考校。

楚承宣一身酸臭的去了春日殿的浴池,楚睿心里突然一动,不知为什么动了一个念头。

“黄申春?”楚睿唤起了自己的心腹太监。

“陛下,奴婢在。”

“去找一身朕的旧衣裳,给浴池那边的太子送去。他的衣服还在东宫,虽说殿里到处都有火笼,但一来一去未免太费时间,容易受凉。让他先穿朕的罢。”

“陛下仁慈,是太子的福气。”

“等他穿戴整齐了,便让他来见我。”

黄申春得了皇帝的旨意,立刻便下去安排了。

在路上,黄申春还一直在想着:‘陛下虽然有时候对太子严厉点,但毕竟还是亲骨肉,一旦有事,太子不顾脏污,陛下疼惜儿子,实在是让人感慨。’

他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也往太子旁边站站队。

陛下的胃疾,作的越来越厉害了。

话说另一边,楚承宣被自己的父亲吐了一身,虽然有些恶心,但总比自己站在旁边手足无措要来的合适的多。

他在宫女的服侍下除去所有的脏衣服,埋入到热水之内。

没一会儿,仅着薄纱的宫女也下了水,在他身后为他擦拭身体,按摩解乏。

春日殿的浴池,他小的时候也常来。这里的浴池乃是温泉之水,以前还在冬天的时候,他的祖父有时兴起,会留下会他,抱着他一起泡水。

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楚承宣被那宫女蹭的全身麻,心里一阵厌烦,便喝了她下去。

自他成年以后,宫里投怀送抱的人越来越多,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他如今还没有嫡子,要是弄出什么“庶长子”的丑闻来,以后日子就更不要过了。

他独自一人泡在水里,仰倒在池边,静静的闭目养神起来。

随着他父皇生病,这几年越的喜怒无常了。李国公若是回京的时候,对李国公还算和颜悦色,可是对着他的舅父晋国公,就有些不太近人情。

半年前晋国公上奏折要求严惩凌迟了卢氏族长的神策将军秦锋,就给他父皇劈头盖脸的一阵骂给训斥了回去。

而过去,即使他父皇再怎么生气,也是不会对朝中重臣这般不客气的。

打压了舅舅的面子,就是打了他的耳光。全天下都知道晋国公府是最大的外戚,是他的依仗,是东宫过半属官的昔日上官。

楚承宣确实不喜欢被人摆布,但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想要做好一位储君,仅仅有能力是不够的。

还得有人。

一想到这些让人郁卒的东西,楚承宣就觉得连原本温暖的池水都变得冰冷了起来,索性胡乱擦了几下,就要起来更衣。

他父皇胃疾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他在这里磨蹭了这么久,御医应该已经施治过了,主殿的狼藉肯定也处理完毕。

等他穿衣的时候,却被放在面前的半旧衣袍吓了一跳。

衣服倒不稀奇,只是上面绣着龙、翟纹及十二章纹,一望便是他父皇的常服。

他的太子冠服上也有龙,但是降龙,且只有四爪。

宦官总管黄申春有意卖好,便笑着和太子解释道:“陛下担心太子殿下受了风寒,便让奴婢送了这些衣袍过来。虽然是都是半旧的,但都是极干净的,殿下可以先穿着御寒。”

“这些果真是父皇所赐?”

“殿下,若不是陛下所赐,谁敢拿天子的衣袍出来给您洗换呢?这可是天家的荣宠,也独独只有您能让陛下这么记挂在心上,还担心东宫路远,过来着凉呢。”

楚承宣被黄申春的一番话说的心中滚烫,抱着父亲的旧衣冠就落了几滴泪。

无论他父皇有多喜怒无常,就和他母后说的似的,他父皇如今病弱,自然是想的多些,但只要用一颗真诚的孝心伺候,父皇总是能看见的。

“殿下,您快更衣吧,别真着了凉,反倒要让陛下劳神了。殿中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情形,陛□子虚弱,还需要您侍疾呐。”

黄申春见太子光顾着抱着衣冠呆,忍不住出声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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