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调色盘从桌上落下, 清脆的落响在不小的房间里泛起一阵空泛的回音。
巫部结衣被那声音惊醒,下意识便惊慌四顾起来, 直到看见桌上五颜六色的小草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放松拧紧的神经。
“小织……”刚想动, 巫部结衣才现自己腿脚已经麻了,不得已只好坐在椅子上等双腿的血液重新循环。
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由于早织的魂体无法出现在现世, 薄野翎不得不把她暂时封存在一个小草人里, 然后交给巫部结衣带回了结衣家。草人早织对结衣家里铺了一地的油画很有兴趣,虽然她不曾说一句话,一路上也安安静静不曾有太大的动作, 但蹲在画卷边认真端详的模样,恍惚就让结衣看到了专注坐在画布前的早织。
找回了珍贵东西的温暖心情熨贴着结衣的心, 于是结衣也不想说话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眼神温柔地看草人早织好奇地摆弄油画和各色颜料。后来大概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没事, 小织。”看着早织趴在桌边探头探脑地看掉下桌去的调色盘, 结衣也顾不得脚麻了。她弯腰捡起调色盘,看都不看被调色盘里洒出来的颜料弄花了一地的地板,轻柔地把调色盘重新推向同样一身色彩斑斓的草人早织, 宠爱地轻笑“你看你, 身上都被弄脏了。”
草人早织仰着头看了结衣一眼, 随后又抱着颜料重新忙活起来。
真好啊……
结衣单手撑着脸,看着草人早织重新拖过调色盘调和颜色。
即使失去了记忆,失去感情,失去身体,失去了一切,可是活了十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残留在身体里不会那么容易失去,可是喜爱着某物的本能不会被夺走。她的早织还是她的早织。
也许是早就饿过头了,巫部结衣这时反而感觉不到饥饿了,她看着草人早织倒腾着调色盘,感觉之前的那些偏激又疯狂的情绪全都不见了,连影子都抓不住。巫部宅里又大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也没有多余的电话铃声响起,整个世界都不会打扰她们。如果能这样一直在一起,抛弃窗外那个喧嚣又充满偏见的世界,不是也很好吗?
“小织,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巫部结衣靠在桌子上说话。
草人早织还在忙活,没有任何反应。
可巫部结衣还是笑了。
薄野翎是下午来的,她回去补了个觉,但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挣扎的起了床来找早织。巫部结衣给她开了门,看她向草人早织打招呼。草人早织仍旧没有搭理任何人,她认认真真地玩着颜料,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巫部结衣小心地捧起早织,找了个宽松的手提袋将她放好。
即使是愿意和草人模样的早织在一起的,可巫部结衣很清楚,早织只能暂时呆在这个草人身体里。她必须快点找回她的身体,不然面对的就是再一次被扔进故事的夹层。
脱离了桌上的纸和调色盘,草人早织也没有挣扎反抗,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时用自己草编的手戳戳身上已经干透了的颜料。
薄野翎和巫部结衣到了风见早织家,可是敲了门,里面却没有人回应。问了邻居,才知道风见一家去海边玩了。于是薄野翎和巫部结衣就蹲在了楼下花坛边,和包里的戳自己玩的小草人一起,等待那幸福出游的一家人回来。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巫部结衣一直没说话。她怕包里闷,便把小草人捧在手里。
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风见一家才徐徐归来。他们刚从海边回来,身上好像还留着海风的味道,衣服都有些湿,但气氛却其乐融融,连总是显得有些严厉的风见爸爸,也柔和了斩钉截铁般的独断气势,面对活泼又亲近地挽着他胳膊的女儿,他就像个不善表达的普通父亲。
巫部结衣坐在草坪后面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草人早织。
除了画纸和颜料外什么事都不值得引起她注意的早织此时安静地呆在巫部结衣手里,她也看着那一边,一动也不动。草人早织早已不记得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的家人,迎面走来的那些人本该如同街边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不该引起她的分毫注意,可是她还是安静地看着那家人走过去,上楼,始终不曾移开目光,连那家人消失在楼道后,她也只是迟钝地低头。
草人早织安静坐着,一动不动,也不再去戳自己身上的颜料了。
“小织……”看着薄野翎跑过去,巫部结衣徒劳地试图遮住风见家的方向。
她没想到早织会对她的家人有反应,毕竟风见妈妈和风见爸爸一直都只存在于早织的抱怨下。她抱怨妈妈的懦弱,抱怨爸爸的专横,很少提起过这两个人的好,好像对她的家充满了怨言。
但也是啊,早织那么别扭的人,怎么会说得出来坦诚的话。
“别难过,小织。”巫部结衣将草人早织捧在怀里“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要回来的。”
薄野翎很快把风见早织带下楼来,她们在草坪边交谈,巫部结衣没有过去。
“你为什么以为我会愿意把一切还回去?”风见早织平静地看着薄野翎,又扫了巫部结衣一眼,温和的语句是满是不容置疑“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薄野翎歪头“你为什么还以为这是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