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思,游思……”
恰于此时,一声低喃破梦来,无载摇了摇头,继续唱着。当是时,伊人抱膝漫唱,与桥游思极似,刘浓迷了眼,乱了心,心跳如擂鼓,手指颤抖不自知,轻轻再唤:“游思……”
“适见三阳日,寒蝉已复鸣。感时为欢叹,白绿鬓生……”无载将将唱罢冬歌,得闻此声,眸子蓦然一滞,继而,璀璨若星辰,抱着小腿,徐徐转,一眼即见,一眼成殇。
“成,成都侯……”
“游,殿下。”
刘浓怔住。
无载唰了唰睫毛,心里好欢喜呀,七姐真的,真的随愿了。良久,良久,无载站起身来,眯着眸子,伸出手,欲摸一摸,深怕此乃梦中。刘浓见她伸手,唯恐再与昔日一般,当即后退一步,揖道:“臣,见过殿下。”
无载的手顿在半途,继而,凝视着刘浓,问道:“君自何来,此乃梦乎?”眼神迷蒙,神情懵懂。
刘浓再退一步,看了看左右,见婢女与侍卫侯于远处,暗觉此地不宜久留,便朝着无载淡然一揖:“殿下,臣误入,容臣告退。”言罢,把袖一卷,迈步便走。
“且慢!”无载回过神了,咬唇娇喝,待刘浓回转身,努力的平复起伏的胸膛,迎前几步,嫣然笑道:“成都侯可知,无载方才所唱之歌,乃是何曲?”
刘浓答道:“子夜四时歌。”
无载转到刘浓身前,盈盈笑道:“成都侯闻歌而来,可知此曲乃何意?”
刘浓皱了皱眉,不答。
等得片刻,无载拾起地上背纱,挽于手怀,瞥了瞥刘浓唇间,见痕印早褪,心中微微一酸,嘴上却笑道:“与君一别,近乎经年。君常入无载之梦,不知,无载可曾入君梦?”
刘浓道:“殿下,刘浓披甲于外,梦中唯国事。”
“呵呵……”无戴轻轻一笑,心中却如刀割,慢慢走到树杆处,盈然下落,跪坐,侧看向刘浓,浅声道:“适才成都侯所唤游思,即乃桥氏女郎,然否?”
“然也。”刘浓答。
无载捡起一叶红掌,拿于掌中,眸子迷离,声音委婉:“成都侯可知,无载极羡陆氏女,更羡桥氏女。世人皆言,帝皇宗女乃天之娇女,处云端,不可攀。然,无载自幼即流离于野,贩身为奴。钱家小娘子厌恶无载,故而,无载敛声息音,八载未曾言。每逢夜深人静时,方可对月私语、悬指暗琴,唯恐已忘旧声。”
刘浓默然,清河公主为保身,佯装了八年的哑女,想到此女身处暗室,有声不敢言,有琴不敢鸣,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
无载看着掌心红叶,继续道:“往事已随风散,然若无成都侯相救,无载尚不知身处何处,无载,谢过。”说着,朝着刘浓深深万福。
刘浓侧身微微一避,无载嘴角扬了扬,淡声道:“君可知,夜之晓,光芒不可视。君可知,无载即乃夜中墨莺,不见人,不知已,唯知君破晓而来,携星月之光,潜入无载之心。”
刘浓淡然道:“此乃臣之本份,殿下勿需挂怀。”
“无载知也……”
无载再捡一叶红掌,将两枚叶子重叠于一起,见两枚红叶若人掌、无缝吻合,静静一笑,再看了看近在咫尺,却犹似相隔天堑的身侧人,柳眉微颦,把叶子揣入袖囊,轻声道:“无载自知,若欲将身嫁予,何其难也。帝室势微,无载亦非骄横之辈,自难使君弃妻,复娶无载……”
刘浓眉锋一寒,眯眼凝视树下人。
无载视若未见,抬头仰望风吹树,只见红掌摇曳时,好似情深欲牵手,奈何清风无情,东一吹,西一拂,间或触及,却又陡然即逝,喃道:“芳华易逝,瞬间涂糜。情自深处,难以言续。君且宽心,休言司马难为,即便无载亦不忍使君自难。”说着,自嘲一笑:“郎君多情,却非无载,七姐闻歌,却笑无载……”言至此处,声音渐冷,其意唯坚:“然,无载有言,此生,终将嫁予。”
言罢,款款起身,走到刘浓面前,微仰螓,眸中神色复杂无比,既欢喜,又失落,于泪水将滚未滚之际,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待走远了,回望红树,对着树下隐约月袍,喃道:“唯恨此生难从容,亦如月树逢灯笼,无载,无载,无载何惜此生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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