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树垂在身侧的手倏地紧握成拳,他猛地转过身去,气得浑身抖,他冷笑道:“贺允儿,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与其我一个人生活在痛苦里,不如大家一起痛苦,反正我在地狱,你们也得陪我在地狱。”贺允儿重新坐回沙上,她俏脸上刻着刻骨的恨意,她绝不会让那些欺辱了她的人好过。
银欢与贺老先生诧异地看着贺允儿,这一瞬间,坐在他们面前的贺允儿,竟陌生得让他们心惊。
……
送走了贺家人,沈老爷子心力交瘁,他回到客厅,看见坐在沙上的两兄弟他就头疼,“遇树,与贺允儿的婚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老头,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要娶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厉家珍,除了她,我谁也不娶!”沈遇树神情严肃,完全没有刚才在贺家人面前的吊儿郎当。
沈老爷子气得抓起茶几上的茶杯朝他砸去,“贺允儿怀了你的孩子,但凡你还是个男人,你就应该有所担当,不要让别人指着老子的鼻子骂,骂老子教子无方!”
沈遇树躲开来,茶杯滚落到地上,应声而碎,颜姿站在沈老爷子面前,见沈老爷子气得血压上升,她连忙伸手轻抚沈老爷子的胸口,“老爷子,您别和老五一般见识,医生说过,您的血压很高,要心情平和。”
“我迟早被你们气死才甘心!”沈老爷子拍得桌子啪啪作响,阿威连忙递来水杯和降血压的药,老爷子接过去吃了药,脸上的潮红才慢慢褪了下去,他说:“沈遇树,下个月26号,你不出席婚礼,就不要认我这个老子!”
沈老爷子说完,转身往楼上走去。
沈遇树窝在沙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沈存希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颜姿看着两兄弟走出别墅大门,她眼睛微微眯起,她不能让沈遇树和贺允儿结婚,只有他们闹翻了,贺家人才会下狠手收拾沈存希。
林肯加长房车里,贺老先生从沈遇树说了那番话后就板起的脸色一直没有舒展开来,他望着静静坐在沙上看着窗外的贺允儿,他道:“银欢,去找一个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带允儿去把孩子拿掉!”
贺允儿听说要拿掉孩子,她条件反射的转过头来看着爷爷,双手牢牢地护着腹部,“爷爷,我不要拿掉孩子!”
贺老先生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喝斥道:“刚才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难道你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浪荡子?”
“爷爷,我不要拿掉孩子,我要嫁给他!”贺允儿固执道。
银欢看了一眼公公,她转头望着贺允儿,对她道:“允儿,沈遇树不喜欢你,他有喜欢的人,你嫁给他不会幸福,听爷爷的话,爷爷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们都说为我好,我被他欺负时,你们谁替我出了头?妈妈,爷爷,我爱他,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们根本就不会再提这桩婚事,那晚的事你们也只当我是被狗咬了一口,现在我有了他的孩子,你们也不为我出头,还要让我拿掉孩子,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家人?”贺允儿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允儿,你胡说什么,如果我们不爱你,会坐在那里任沈遇树羞辱吗?你知不知道你爷爷这一生,从来都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过。”银欢也动怒了,刚才她真的很想拉着允儿走,他们家的宝贝,凭什么被沈遇树羞辱,但是为了这桩婚事,他们强自忍耐下来。
“那就让我嫁给他吧,妈妈,爷爷,每段感情都会有磨合期,我相信他一定会被我的真心感动。”贺允儿哀求道。
贺老先生轻叹一声,“允儿,你被我们保护得太好,而现实太残酷了。沈遇树他不爱你,我们明知道你嫁过去会很痛苦,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进火坑?拿掉孩子,然后去国外进修几年,你会忘记这件事,重新开始。爷爷答应你,一定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不,爷爷,我不要您帮我讨回公道,我想嫁给他,不管今后的日子是苦是甜,我都绝不后悔,您就成全我吧。”贺允儿扑进贺老先生怀里撒娇。
贺老先生与银欢相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担忧,良久,贺老先生叹道:“允儿啊,你怎么这么固执?”
贺允儿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望着贺老先生,她说:“爷爷,那您答应我了对吗?”
“唉!”
……
沈存希将沈遇树送回公寓,他开车回了依苑,远远的,他看见宋依诺站在秋千旁,伸手推着空秋千,怔怔出神,连他走过去了都没现。
他伸手握住秋千,将秋千固定住,然后搂着她的腰坐上去。宋依诺吓得回过神来,偏头看着身后的男人,她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嗯。”沈存希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握住铁链子,将秋千荡了起来,他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被他一打岔,宋依诺也不记得自己在想什么了,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你弟弟还好吧?”
“不太好,贺家人上门逼婚,他没脸见家珍,拜托我们好好照顾她。”沈存希想起沈遇树的神情,他莫名心疼起来。
“他答应娶贺允儿了?”
“没有答应,老爷子的态度很强硬,贺允儿怀了遇树的孩子,老爷子不会放任沈家的骨肉流落在外,贺允儿甚至放话与公鸡成亲,也要嫁进沈家。”沈存希淡淡道。
宋依诺震惊极了,贺允儿变了,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女孩了,她说:“如果他们结婚了,家珍怎么办?”
“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陪着她,多开导开导她。”沈存希轻轻荡着秋千,眉宇间多了抹凝重。
宋依诺垂下眸,心里很难受,他们那么相爱啊,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他们?“家珍一定会承受不住,他们太可怜了。”
“所以依诺,我们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世事太无常了,有时候走着走着,就曲终人散了。看到遇树和家珍,我就想起了我们,依诺,我们一定要幸福。”沈存希将下巴搁在她的肩颈处,闻着她身上散出来的淡淡幽香,忽然感性道。
纵使宋依诺心里还存着芥蒂,但是听到他这番话,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反手抱住他的腰,“沈存希,我们真的会幸福吗?”
“一定会的!”
连清雨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盯着楼下秋千上那对亲密相拥的男女,她的俏脸因为恨意而扭曲,她抓住窗帘的手,险些将窗帘撕碎。
宋依诺,沈存希是我的,你别想从我手里抢走他!
吃饭的时候,连清雨称病了不下楼,沈存希略微皱眉,他看向兰姨,“清雨怎么病了?”
兰姨看了宋依诺一眼,她支吾道:“先生,我也不清楚,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也许是天天闷在家里闷出病来了。”
“也好。”沈存希点了点头,他放下筷子,对宋依诺道:“依诺,你先吃饭,我上去看看她。”
宋依诺连忙搁下筷子,她说:“我和你一起去。”
沈存希轻笑道:“怎么忽然这么黏人了?我说了我把她当成妹妹,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是我胡思乱想,我是担心有的人胡思乱想。更何况,你把她当成妹妹,她也是我的妹妹对不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生病了我总不能视而不见,那样不是显得我很冷血吗?”宋依诺叽哩咕噜说了一长串。
沈存希伸手搂着她的腰,听她像放机关枪一样噼哩啪啦的说话,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道:“我就说了一句,你就回我这么多。”
“我是怕你误会,走吧,上去看看你的好妹妹怎么样了。”宋依诺挣脱他的怀抱,率先往楼上走去。她倒要看看连清雨到底玩得出什么妖蛾子?
沈存希无奈摇头,此刻他并没有意识这两个女人已经暗暗较起劲来。宋依诺不喜欢连清雨住在依苑,她对沈存希的企图心太明显了,将她放在依苑,迟早要出问题。
但是她对沈存希有救命之恩,还有什么想臆想症的来博取沈存希同情,她冒然提出让沈存希送走她,只会让他心生反感。而且送出去后她就不会缠着沈存希了吗?不,那个时候她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会更变本加利。
所以还是把敌人放在面前稳当,至少她清楚她的一举一动,才能见招拆招。
宋依诺这样想着时,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像是在玩谍战。其实她明确的提醒沈存希和连清雨保持距离会事半功倍,偏偏她开不了这个口,就好像她在质疑他对她的忠诚一样。
上楼梯上到一半,宋依诺听见兰姨打完电话,她扶着扶手,对兰姨道:“兰姨,你也上来一下,万一连小姐想吃点什么东西,你听着也好下来做。”
“嗳。”兰姨应了一声,连忙跟着上楼去了。
来到三楼,宋依诺站在走廊里,她转头望着跟在她身后的沈存希,他已经换了家居服,休闲的风格衬得他丰神俊朗,这个男人只要往那里一站,就是一个光体,吸引着女人前赴后继,她双手抱胸,挑眉问道:“哪间?”
兰姨连忙走到一间卧室门前,她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进去,连清雨正靠在床上刷微博,短短几天,宋依诺的.裸.照事件就下了热搜榜,完全沉没了。听到敲门声,她连忙将手机关掉,掀开被子躺进去,虚弱道:“谁?”
“连小姐,先生说上来看看你。”兰姨让到一边,沈存希和宋依诺抬步走进去,房间很大,自带了衣帽间和卫生间。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欧式大床,床前有一张榻榻米,欧式的装修风格,显得十分华贵。
沈存希走到床边,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连清雨,他关切的问道:“清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连清雨虚弱的睁开眼睛,她试着坐起来,奈何力不从心,整个人又倒回床上。沈存希伸手去扶她,却有一双手比他的速度更快的扶着连清雨,“连小姐,当心啊。”
连清雨看着宋依诺甜甜的假笑,她心里膈应极了,恨不得立即甩开她的手,但是碍于沈存希在,她只能忍下来。宋依诺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她关切道:“早上连小姐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这会儿就病得这么重了?兰姨,家庭医生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兰姨眼观鼻鼻观心,对主人之间的事视若无睹。
宋依诺点了点头,伸手覆在连清雨的额头上,然后对比了一下温度,她说:“还好,没烧。”
连清雨咬着唇,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存希,“存希,我做恶梦了,我又梦到了他来找我了,我好害怕。”
沈存希在床边坐下,他说:“清雨,你在这里很安全,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没人能伤害你的。”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很烦,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连清雨嘴一瘪,眼泪滚落下来,配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宋依诺看着她信手拈来的演戏,连清雨果然不负菊花婊的称号,她总是恰到好处的勾起沈存希对她的内疚,而且不着痕迹的就让沈存希心疼她。
如此费尽心机的要将沈存希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她简直自愧弗如!
沈存希心里一叹,他看了宋依诺一眼,他说:“清雨,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没有觉得你烦,你好好在这里安心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连清雨倾身握住他的手,不顾旁边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的宋依诺,她怯生生道:“你真的不会嫌我烦?”
沈存希下意识要抽回自己的手,连清雨另一手握了上来,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沈布希看了宋依诺一眼,他道:“不会!”
连清雨似乎放了心,她笑逐颜开,随即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她愁眉紧锁,忧郁道:“存希,最近我总是听到杰森和我说话,他每天都来缠着我,他说地狱里很冷很寂寞,要我下去陪他,我好害怕,你可不可以陪着我?”
宋依诺心里冷冷一笑,连清雨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今晚是她住进依苑的第二天晚上,连清雨居然要沈存希陪着她,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她要不要借着那个死人再扑进沈存希怀里?简直忍无可忍!
“连小姐,其实我胆子也特别小,听你这么说我也害怕了,别墅这么大,万一那个叫杰森的鬼魂真的来了,我会被吓死的,沈存希要陪我,还是让兰姨陪你睡吧,兰姨,你OK的啊?”宋依诺抱着沈存希的胳膊,顺便用力将他的手从连清雨手里拽出来,看见他们手牵手的样子就扎眼。
“宋小姐,我没问题。”兰姨连忙道。
“存希……”连清雨楚楚可怜地望着沈存希。
沈存希皱眉,就算他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气氛不太妙,他说:“就让兰姨陪着你,你若还是害怕,明天我会叫严秘书给你找个女保镖,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连清雨心里暗恨宋依诺,她回头看着兰姨,忽然惊恐的睁大双眼,她不停往床边退去,一边退一边浑身直抽搐,俏脸扭曲着,“杰森,不要来找我了,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存希,救我,杰森要杀我,救我,啊!”
一声尖叫,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连清雨倒在了地上,后脑勺撞在了床头柜的尖角上,立即肿起了一个大包。
沈存希飞快跑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动作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他焦急地看着连清雨,“清雨,有没有伤到哪里?”
宋依诺的手心一空,她看过去时,沈存希已经小心翼翼地将连清雨从地上抱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自嘲一笑,连清雨最大的筹码是她用自己的清白救了沈存希一命,她可以反复利用这个筹码来绑架沈存希,而她有什么筹码呢?
连清雨疼得心里直憷,她潸然泪下,她缩进沈存希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鸟依人般靠在他怀里,自由在疯子与小女人之间转换,“存希,我好害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沈存希垂眸看着连清雨,他心里的愧疚更深,他轻声道:“好,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宋依诺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看着他们相拥的样子,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就是多余的,她刚要离开,卧室的门被人敲响,众人转头望去,看见一个身穿西服背着医药箱的男人走进来。
兰姨连忙道:“许医生,你来了,连小姐又病了,你快过来帮她看看。”
许医生走进来,给连清雨做完一系列检查后,然后帮她处理了头上的伤口,他没有避讳连清雨,直接对沈存希道:“沈先生,连小姐的臆想症比上次更严重了,我建议你送她去专业的医院治疗,迟了延误病情,恐怕会误了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