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了眯眼睛,心里有点不安,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安。
她挽着包走出别墅,站在车身旁,她看着后院,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后院的佣人房走去。来到两层高的佣人房外面,她踌蹰了一下,然后走进去。
贺雪生拾阶而上,来到二楼,刚好碰上从房间里出来的兰姨,兰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她神情慌乱,失声道:“太、太太,你怎么来了?”
贺雪生看着一脸心虚的兰姨,她轻叹道:“兰姨,你不用这样,我不会吃人。”
兰姨不是怕她吃人,而是心虚的人总是会害怕,尤其现在白若还在里面收拾行李,她害怕贺雪生会把这事告诉沈存希,沈存希会解雇她。
“没、没有,我就是诧异。”
“白小姐在里面么?我和她说几句话。”贺雪生心里一直在想,白若为什么要假装她是兰姨的侄女,然后住进依苑来,这个谜底不解开,她心里始终不安。
兰姨下意识拦住她的去路,她惶恐道:“太太,白若很可怜,她……”
“你是怕我欺负她?”贺雪生皱眉,她是什么脾性,兰姨不知道么?按理说,她与白若才认识多久,而她们又认识了多久?兰姨这么一古脑儿的护着白若,真让她不解。
兰姨咬了咬牙,侧身让开,“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姨,沈存希要醒了,你先回主屋吧。”贺雪生说完,抬腿朝白若的房间走去。兰姨望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又好心办了坏事,希望太太不要难为白若才好。
贺雪生来到白若的房间外面,别墅的装修十分精致,哪怕是佣人房,也装得高大上。白若手里捧着一个相框,听到脚步声,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兰姨,她抬起头来,笑道:“兰姨,您……”
目光对上贺雪生美丽的容颜,她顿时失了声,连忙站起来,手里的相框从手里滑落,“啪”一声掉在地上,上面的玻璃应声而碎,白若脸色惨白,“太、太太,您怎么来了?我收拾好东西马上走。”
贺雪生的目光落在地上摔碎的相框上,她缓缓走过去,离得近了,那张照片清晰的浮现在眼前,照片里的女人戴着月子帽,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对着镜头笑得十分忧郁。
白若见她盯着照片看,她连忙蹲下身去,想要捡起照片,贺雪生却比她先一步,捡起照片,白若上前一步,想要夺回照片,又顾忌她的身份,不安道:“太太,把照片还给我。”
贺雪生盯着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是白若,很青涩的模样,应该是好几年前的照片,她怀里的孩子,眉眼间有些熟悉,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生过孩子?”贺雪生诧异地望着她,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啊,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白若双手紧张地揪着裤缝,她伸手抢回照片,像护着宝贝一样护在怀里,她道:“年少无知,做了些蠢事,不值一提。”
贺雪生怔怔地看着她,她没想到白若还这么有故事,那个小小的婴儿,她总觉得眼熟,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白若见她幽幽地盯着自己,她转过身去,将照片放进行李箱里,然后把整理好的衣服装进去。贺雪生站在旁边,看她把衣服往行李箱里装,然后她看见了行李箱角落里,似乎放着一个同心结。
那个同心结她见过,编制的手法很独特,是沈存希他们三兄妹的身份象征。她连忙走过去,要拿同心结来看,白若眼疾手快,将行李箱盖住,并且落了锁。
她有些慌乱道:“太太,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们,谢谢你们收留我,我这就走。”
贺雪生的心还因为看到同心结而震撼不已,她完全没听到白若的话,她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同心结?”
白若抬头望着她,她手指摁着行李箱,道:“太太,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这个同心结的来历,我不能告诉你,再见!”
白若单手拉起行李箱,受伤的手将包挎在肩头,拉着行李箱大步走出去。
贺雪生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这屋子里都是白若的气氛,一时让她感到窒息,照片、同心结,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她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她必须要问清楚,白若不可能是无端出现在这里的,她是有目的,可她有什么目的呢?
贺雪生想起被沈晏白扔掉的那两大袋饺子,兰姨说是白若亲手为小白包的,刚才的照片,对,那个小婴儿,眉宇间长得很像沈晏白。
还有刚才白若和兰姨的对话,白若叫沈晏白为小白,兰姨话不离小少爷,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数个疑点蜂涌而至,她理不出头绪来。
她只知道,她要拦下白若,问清楚一件事,否则她会不安一辈子。
白若看着走得慢,等贺雪生追到前院时,她已经走出大门。贺雪生不敢停留,她拔腿狂奔出去,白若已经坐上等在外面的计程车,她连忙道:“白小姐,请等一下。”
白若见她追出来,知道贺雪生已经上钩,她转过头去,吩咐司机开车。
贺雪生追到依苑外面,计程车已经驶出一段距离,她不甘心,拼命追过去,她边追边喊道:“停车,白小姐,停车。”
坐在车里的白若无动于衷,她自然不会让司机停车,也不会让贺雪生追上她。有时候人的想象力无限大,她刚才给的那些提示,已经足够让贺雪生联想许多许多。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彻底消失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无迹可寻。
计程车渐行渐远,贺雪生眼睁睁看着计程车在眼前消失,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身后一辆黑色奥迪静悄悄停在路边。
贺雪生双手撑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口仿佛有火再燃烧,烧得她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白若、小白、兰姨,还有那个同心结,到底要说明什么?为什么她竟看不清了?
保镖队长见她站在马路边怔怔出神,与车里的保镖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推门下车,来到贺雪生身旁,道:“贺小姐,外面冷,请你回去吧。”
贺雪生转头看着保镖队长,她道:“你去查查刚才那个女人住在什么地方,我要知道她住在哪里。”
“是,我会找人去查。”
贺雪生望着雾蒙蒙的街边,白若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看来她要知道真相,只能去找兰姨问个清楚。贺雪生回到别墅,刚穿过花园,别墅的大门打开,沈存希连拖鞋都没穿,就从别墅里跑出来。
看见她时,他眼前一亮,飞快跑过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不安道:“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
贺雪生被他紧紧抱着,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她讶然道:“你怎么了?沈存希。”
沈存希的手臂勒紧了她,他凤眸里有着浓重的不安与恐惧,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被人囚禁起来,他怎么都找不到她。
他惊醒过来,看见床上不见她,他吓得不轻,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匆匆跑下楼来找她。
“依诺,以后不要不声不响的离开,我真的害怕,怕醒来再也见不到你。”沈存希整个人都在轻颤,那种睁开眼睛看不到她,满心都是绝望的日子,他再也不想体会。
贺雪生轻叹一声,她伸手轻拍他的背,这世上能让沈存希这样胆颤心惊的事情不多吧,“我不会不声不响的离开,你别害怕。”
安慰着他的同时,她觉得此刻的画风有些奇妙,不是女人最怕男人抛下自己么,现在怎么角色互换了?
她垂眸,看到他冻得通红的脚趾,上面沾满了灰,她道:“怎么不穿鞋,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我们进去吧。”
沈存希的心落回原位,他缓缓松开她,垂眸静静地凝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越幸福就越不安。就怕这是他做的一场梦,等他醒了,他在法国的卧室里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他再也无法拥抱她。
“依诺,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会受不了。”沈存希焦急的寻求她的承诺。
贺雪生心口钝痛,瞧瞧她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犹记得初见,他是那样自信的人,没有他得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要的。
可如今却因为她早起,不在他身边,他就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是不是,离七年前他们结婚的日子越近,他就会越不安?
“沈存希,你不要这样子,我会留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贺雪生心里难受到极点,如今惶惶不安的人变成了他,唉!
沈存希凤眸里掠过一抹狡猾的笑意,他道:“你说的不会离开我,那从现在开始,我去哪你去哪。”
“可是我白天要上班。”贺雪生惊奇地瞪着他,他刚才所有的软弱,都是为了提这个要求做铺垫吧?
“你可以让人把文件送到沈氏来,要不然我也可以去你办公室办公,反正我就是不愿意和你分开,你自己看着办吧。”沈存希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贺雪生皱眉,“文件哪里能送来送去的,那都是商业机密,万一泄露了怎么办?”
他闹这一出简直异想天开,她似乎低估了他的不安,否则他怎么连这样荒唐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沈存希板着脸,“我们是一体的,你怕泄露什么商业机密?还是你心里其实一直把我当外人?”
“沈存希,你别闹了,年底事情本来就多,你这样会加重员工的工作量,尤其是严城的工作量。”贺雪生无奈道。
“你心疼他?”沈存希眼神冷下来,不悦地盯着她。
“我不是心疼他,我只是觉得这样太无理取闹了,我身边有保镖跟着,我不会有事,你……”
“我不管!”沈存希任性地打断她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接近那个时间,他就越不安,恨不得将她绑在身边。他知道,她身边有保镖,他不担心她的安全,可他又说不上来,他到底在不安什么,担心什么。
“依诺,要不你别去上班了,每天跟着我,我养你!”
“你别闹了,走啦,进去了,你光脚踩在地上不冷么?”贺雪生拉着他往别墅里走去,被他这一闹,她完全忘记了白若的事。
进了别墅,贺雪生找来拖鞋,让他穿上,然后直接拽他回主卧室,将他拽进浴室,她打开花洒,等热水来了,她示意他坐在浴缸边缘,她蹲下去,仔细给他洗脚。
沈存希垂眸盯着眼前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有种别样的温馨,像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细细想来,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相处过。
贺雪生给他洗好了脚,然后关掉花洒,她拿了毛巾过来给他擦脚。擦干一只,放进拖鞋里。沈存希却闲不住,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脚尖在她腿根处蹭着。
贺雪生红了脸,抬头瞪着他,不悦的伸手拍开他的脚,道:“沈存希,你老实点。”
沈存希委屈地将脚放回拖鞋里,她擦完另一只脚,然后起身将毛巾搭好,一转身,鼻子差点撞在沈存希的胸膛上,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腰上伸来一双大掌,将她牢牢抱住,“依诺,我不想和你分开,要不你跟我去上班,要不我跟你去上班,你选一个?”
贺雪生唬着脸瞪他,“沈存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
“像吃奶的娃。”
闻言,沈存希的目光越深邃,若有似无的瞟着她的胸部,薄唇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意有所指道:“我确实是个吃奶的娃,不过只吃你的。”
“……”贺雪生后知后觉自己被调戏了,比脸皮厚,她绝对比不上沈存希,她索性不理他,洗了手转身走出浴室。
沈存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眼也不错地盯着她,“你刚才跑出去干嘛?害我到处找你。”
此刻的沈存希,不应该是快到四十岁的男人,应该是个四岁的孩子,她走出主卧室,边走边道:“我出去走了走。”
经他提醒,她又想起了白若的事,她抬头望着沈存希,一脸的若有所思。
沈存希被她盯得心里毛,“怎么这样看着我?”
“沈存希,你不觉得白若突然出现在依苑很诡异么?”贺雪生知道,白若一定看见她追她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跑?她想隐瞒什么?
沈存希眉尖一蹙,他道:“我不是已经把她赶出去了,她又回来了?是不是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
“沈存希,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贺雪生突然问道,没有错过他突然紧张起来的神色。
“她要是胡说八道了什么影响我们感情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紧张?依诺,你今天怪怪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沈存希与白若接触得不多,有那么几次,白若刻意接近他,他是担心白若乱说,让依诺疑心。
贺雪生定定地看着她,她现在无凭无据的,连她自己都没有理清楚头绪,又怎么和他说?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吃早饭吧,吃完了去上班。”
沈存希跟过去,他总觉得她有心事,可她不说,他就无从得知,那个白若,早知道留下她会有这么多的后患,他当初就不该妇人之仁留下她。
两人下楼,兰姨站在餐厅入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贺雪生扫了她一眼,她连忙道:“我去弄早餐。”
贺雪生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心里越肯定兰姨有事瞒着她。可到底是什么事呢,为什么她越想越不安?
沈存希吃完早饭,老王已经送了沈晏白回来,正准备送他们去公司,他们坐进车里,一路上贺雪生都心事重重的,沈存希打电话吩咐严城,让他把重要的文件全部拿到佰汇广场去。
贺雪生以为他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他动真格的,他这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一时无语,过了好久,她才道:“沈存希,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
“你说说看。”沈存希把玩着她的手指,像是把玩着上好的古玉。
“有两个相爱的人,爱得恨不得时刻都黏着对方,然后他们被人锁了起来,要见证他们的感情有多深有多浓。一开始他们很开心,每日都待在一起,游山玩水,引亢高歌,让人很是羡慕。但是渐渐的,两人离得太近,所有的缺点都曝露出来,然后两人因爱生恨,最后不再相爱,请求将他们锁起来的人,把锁解了。那人什么都没说,只给了他们一把枪,只有杀死对方才能解脱。”贺雪生说到这里,声音顿住。
沈存希挑了挑眉,“你放心,我不会锁着你,你还是有自己的空间。我也不会嫌弃你,你身上的每个缺点都是我的最爱。”
“……”贺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