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门“哐当”一声推开,韩美昕吓得不轻,猛地转过身去,瞪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男人仿佛从天而降的煞神,浑身都散出暴戾之气。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向殿内,立即有人过去开了灯,当他看见偏殿里的情形时,瞳孔紧缩,几乎是冲了进来,扑到贺雪生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贺雪生被人抱进一副温暖的怀里,她整个人愣愣地看着前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呼吸里满是男人身上散出来的强烈气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人安心。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出音节来,“我…怎么了?”
外面所有的人都涌了进来,沈存希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唯一的浮木,紧紧搂着她不撒手。要不是真实生了,他怎么敢相信,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竟还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依诺,谢天谢地,你还在。”沈存希的声音都在颤抖,搂着她的大手,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眼眶一片湿润。
贺雪生怔愣住,茫然的视线逐渐聚焦,她眼睛在偏殿里转动,“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在看演出吗?”
沈存希心底一震,他缓缓放开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依诺,你不记得你为什么来这里了么?”
贺雪生摇了摇头,茫然地望着他,“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沈存希眉尖轻蹙,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他眯了眯眼睛,没有追问,而是先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至于她身上的衣服,总透着怪异。
这一身白,看着刺眼,让人心里不舒服,他道:“现在先不管这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贺雪生低头,也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吓了一跳,“我怎么穿着这个,沈存希,到底生什么事了?”
沈存希拧紧眉头,他还没从一团乱来理出头绪来,他转身对着身后的保镖道:“都转过身去。”
保镖瞧他神色阴沉,齐刷刷地转过身去不敢乱看。沈存希伸手脱掉贺雪生外面的白色长袍,然后解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手指微颤的给她系上纽扣。
刚做好这些,严城已经带着人从暗道里出来,看见贺雪生在这里,他松了口气,“沈总,暗道里没有异常,也没有现其他人。”
沈存希阴沉的点了点头,找到依诺,他一秒都不想待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他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冷冷的吩咐道:“把这里都拍下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什么事等回依苑再说。”
贺雪生双手揽着沈存希的脖子,抬头触上他阴戾的神情,她抿了抿唇,目光里掠过一抹冷意,转瞬便消失了。
韩美昕见沈存希抱着贺雪生走了,她连忙跟上,刚走两步,脚踝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整个摇摇欲坠,要往地上栽去。
郭玉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她才避免了摔倒在地,她抬起头来,谢字刚出口,看到郭玉时,她连忙缩回手,“我自己能走。”
郭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知她在避嫌,他柔声道:“你受伤了,要么让我扶你,要么让我抱你出去,你自己选。”
郭玉的声音里带着强势,现在不是避嫌的时候。
韩美昕咬着下唇,还没来得及拒绝,郭玉的手搭在她腰上,扶着她往门外走。韩美昕心里很不自在,尽量避免与他有身体上的接触,可是难以避免。
郭玉看出来她的想法,一时嘴里似含着黄连,苦不堪言。
贺东辰从暗道里出来,刚才他在后面检查暗道,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可是暗道里很干净,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他站在偏殿里,看着严城到处拍照,有件事他想不通。对方费尽周折将他们骗来剧院,又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是最后他们没有带走雪生,这是为什么?
严城拍完照,看见贺东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堆鲜花,刚才他们过来时,沈太就在鲜花里,他走到贺东辰面前,道:“贺总,有没有什么现?”
“严城,今晚的事你怎么看?”贺东辰觉得,他有可能是关心则乱,无法全面的思考问题,所以才会询问严城的看法。
严城将手机放回西装口袋里,他道:“之前我们调查过,这部歌剧耗资五千万,只在桐城上映三场,出资的是时影科技公司。这个公司想必贺总也有所了解,上次沈太被困警局,就是他们攻击了云小姐他们的服务器。我和沈总怀疑,这与失踪的连默有关。”
“继续说下去。”贺东辰点了点头,道。
严城继续道:“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见过连默,但是我相信,他肯定在沈总与沈太周围虎视眈眈。今晚这个局,如果他想要带走沈太,我想我们并不能第一时间阻挡,他可以像七年前一样,带着沈太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带走沈太,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还有目的没有达到,才不能带走沈太。”
贺东辰黑眸微眯,严城说的他都想到了,如果这个人是连默,他为什么没有带走雪生,而是让他们虚惊一场?
他的目的是什么?
看来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雪生身上,他必须找雪生谈一谈。
……
沈存希抱着贺雪生快步走出剧院,剧院外面有很多保镖,见他们出来,保镖立即上前,拉开劳斯莱斯的后座,沈存希将贺雪生放在车上,他回头看着剧院,黑夜里,这座剧院像是会吞噬人的怪兽,他抿紧薄唇,转身上车。
劳斯莱斯驶离剧院,郭玉扶着韩美昕出来,她脚受了伤,走得极慢,走出剧院时,劳斯莱斯已经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郭玉的车子驶了过来,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韩美昕站在车门边,她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话虽是如此,韩美昕心里其实也有些不满,好歹她是沈存希的妹妹,她受了伤,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问过,眼里除了依诺,再无旁人。
唉,她这个妹妹啊,还没有老婆重要。
他要等一等她,她现在也不会面临这样为难的局面。
郭玉淡淡地望着她,灯光下,他的模样温文尔雅,不会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是却让人拒绝不了。韩美昕是了解郭玉的,所以他这样不声不响地望着她,就说明了他的决心。
她无奈的低嚷道:“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这臭脾气还是没改?”
就像当年一样,他说要出国就头也不回,说要分手,就不给她任何纠缠的机会。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些年来,她每当需要一个人时,他为什么总会默默地出现在她身边?
郭玉俊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她都还记得啊。
韩美昕坐进车里,郭玉跟着坐上去,国宾用的红旗轿车,郭家有两台,一台是郭父在用,一台是郭玉在用。内部豪华大气,不比国外进口豪车差。
两人各自坐在位置上,中间隔着一个扶手台,韩美昕有些局促不安,她从椅子摔下去后,摔得灰头土脸的,这会儿身上尽是灰尘,她唯恐弄脏了他的车。
郭玉看她一直动来动去,他轻笑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静不下来。”
韩美昕顿时不动了,是被吓的,她窘迫道:“我衣服脏,怕弄脏你的车。”
郭玉脸上的笑缓缓隐去,剩下无尽的怅然与失落,只有最生分的人,才会在乎这些,他和她,已然是站在世界两端的人。
车厢里静默下来,韩美昕拂了拂头,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大赤赤的三个字,她下意识看了郭玉一眼,却只看到他俊美的侧脸,他正在看窗外的夜景。
她犹豫了一下,知道薄慕年的性格,她不接,他必定还会再打过来,她接通,冷冰冰道:“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周周看不到你不肯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电话那端传来薄慕年清冷的声音,今晚他眼皮一直在跳,做什么都心神不宁。
上次心神不宁时,还是韩美昕摔下楼梯难产。他当下丢下正在开会的高层,飞车赶回家,却没有见到她。
韩美昕道:“我尽快回去,你先哄哄她出来,别让她把自己关房间里。”
她话音刚落,车子停下来,前面司机转过头来道:“书记,韩小姐,医院到了。”
韩美昕想要捂住手机,已经来不及了,那端传来薄慕年含怒的声音,“你夜不归宿,是和他在一起?韩美昕,你好样的!”
说完,电话已经挂断。韩美昕怔怔地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唉,又误会了。
郭玉转过头来,看着她盯着手机呆,他道:“美昕,下车吧。”
韩美昕将手机放回包里,她开门下车,郭玉来到她身边,伸手扶着她,韩美昕想拒绝,看到他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一再避嫌还是因为那只大醋桶,现在她巴巴的避嫌,反倒让人觉得她对他余情未了。
郭玉扶着韩美昕去了外科,她从椅子上摔下去扭了脚,再加上受到惊吓一阵疯跑,又伤了筋骨,虽然已经将错开的骨头接回去,但是还要养很久。
医生特地交代,她现在不能穿高跟鞋,最好在家静养一个月。然后开单,让郭玉去付钱。
现在的人,很少关心本城新闻,医院里的人也没有认出郭玉就是桐城最年轻的书记,他去付了钱,又去医院对面的超市买了双运动鞋回来。
韩美昕的脚包扎好,她正坐在外科诊室外面的长椅上呆,郭玉拿着鞋子过来,看见她忧郁的侧脸,他站在原地许久,才慢慢走过去,在她腿边蹲下来,“把鞋穿上,我送你回家。”
韩美昕回过神来,她垂眸看着郭玉,一直觉得他的性格太闷,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她脱下高跟靴子,里面是一条打底裤,穿着运动鞋,说不出来的土。
“郭玉,谢谢你啊,一晚上让你忙来忙去。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打车回去就好。”韩美昕客气道。
郭玉站起来,伸手扶着她,“我送你回去。”
真闷!韩美昕叹息一声,他们之间本为就尴尬,这会儿更是没话可说了。上了车,郭玉报了地址,司机开车往金域蓝湾驶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交谈,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金域蓝湾外面,郭玉率先下车,他绕到车这边,打开车门,扶着她下车。
夜风拂面,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韩美昕冷得缩了缩脖子,郭玉见状,薄唇似乎勾出一抹笑来,他抬手解下自己脖子上用作装饰的围巾,系在她脖子上。
韩美昕诧异地望着他,一股温暖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她伸手要摘下围巾,却被他制止了,“进去吧,我就不送你到家门口了。”
这是避嫌,他们都知道。
可有时候人心往往就这么奇怪,越是避嫌,反倒越是猜忌他们之间有什么,倒不如坦坦荡荡,反而不会让人怀疑了。
韩美昕还是摘下了围巾,将围巾放回他手里,她抬头望着他,道:“郭玉,你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比普通人更敏感,我不想惹他生气,再见!”
韩美昕说完,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小区里走去。
郭玉手里握着围巾,冷风袭来,尽往脖子里钻,他只觉得浑身瞬间凉透了,大手下意识紧紧握住围巾,
韩美昕走进小区,就看到路灯下的薄慕年,他身上穿着家居服,脚上还踩着室内拖鞋,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蒂,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看见韩美昕进来,他黑眸里藏着绵长的讽刺,刻薄道:“好一出情深不舍的场面。”
韩美昕皱紧眉头,不想和他吵架,她慢慢往单元楼下走,薄慕年直起身体,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伸手将她拽进怀里,韩美昕踉跄了一下,疼得抽气了一声,她瞪着他,“薄慕年,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我疯了!”薄慕年气极道,“一晚上我都心神不宁,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可你呢,你在和旧情人约会!”
韩美昕心里一震,她抬头望着他,似乎在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男人以为她在置疑,他自尊心不容许自己被她置疑,他忽然低头,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去,撕咬着她的唇。
韩美昕愣了一下,随即激烈的反抗起来,她不想要他的吻,每次,他们都会两败俱伤,她不想要,“薄慕年,你放开我……”
薄慕年没有放开她,看到她和郭玉回来,看到郭玉给她系上围巾,那一瞬间他嫉妒得红了眼,恨不得冲出去将他们分开,她是他的,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韩美昕刚张开嘴,他的舌头便伸了进来,韩美昕被他按在路灯上,被他疯狂的吻着,她心里很害怕,双手拼命捶打他,可是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他不放。
韩美昕气急,张嘴狠狠的咬下去,男人痛得闷哼一声,许久,才放开她。
灯光下,他唇边染了鲜血,看起来格外邪魅,就像来自地狱的撒旦,他黑眸牢牢地锁住她,吐出一句让人心底生寒的话来,“美昕,如果我不放你,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光明正大,他就永远是我们婚姻里的第三者,你那么爱他,你舍得他牺牲政途吗?”
韩美昕浑身直哆嗦,她咬着唇,唇瓣被他咬破了皮,疼得她直颤,“薄慕年,你疯了,他是你兄弟。”
薄慕年放开她,往后退开一步,他薄唇微勾,狂肆道:“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谁穿我衣服,我断他手足。”
“你!”韩美昕震惊于他眸中的杀气,她眼中一片悲凉,“从始至终,你都不相信我,我心里真正爱的人是谁。薄慕年,如果有一天我彻底离开你,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单元楼走去,爱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累?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维持着与他只上床不谈爱的关系。可是当她对他动心时,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别人,当她绝望只想离去时,他却百般纠缠。
他们总是错过了最佳时机,所以时至今日,他们才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
沈存希送贺雪生去了高级私人医院,进行了全身检查,确定她没有受伤,他才放下心来。
检查完,贺雪生累得昏昏欲睡,沈存希一秒钟都没有离开她,就是去照CT时,他也坚持要陪在她身边,可见他今晚真的已经被吓得不轻。
拿到检查报告,确定贺雪生没问题,他抱着她上了车,吩咐老王开车回依苑。折腾了一晚上,回到依苑已经凌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