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岭广袤无比,在此生过数次影响天下大势的战事,数以万计的人曾经战死在这儿,委实算不得一块看风景的好地方,尤其是前几天又落了一层薄雪,更是让这儿白茫茫一片,倍显凄凉。
两人行走在这一片白色之中,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不知走了多久,徐北游猛地抬头望去,只见远处高坡上有一道身影迎风而立。
秦穆绵也看到了这道身影,平静道:“那就是摩轮寺寺主秋思了。”
徐北游轻轻嗯了一声,面容平静。
不管先前如何忌惮,真正见到之后,徐北游还是那个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徐北游。
换句话来说,他连十八楼之上的秋叶都见过了,这天底下还有比秋叶更高一筹的人物吗?
答案是没有,所以徐北游无惧。
在这一片白茫茫中,两位女子终于见面,旁观者只有徐北游一人。
披着宽大袍子,用兜帽遮住脸庞的女子望了徐北游一眼,问道:“秦穆绵,这个年轻人是谁?你和萧煜的儿子吗?”
秦穆绵对于这等半是调侃的话语不以为意,轻笑道:“我倒是想有这么个儿子,可惜老天不给机会啊。”
徐北游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终于很是确定这位秦姨虽然有着年轻外表,但内里的确已经可以做自己的祖母,哪里还有半分小姑娘的矜持。
这女子啊,岁数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秋思抬手拉下兜帽,露出一张仿若寺庙中飞天伽蓝的绝美面孔,面容端庄,带有三分慈悲之色,眉心处一点朱砂红,如画龙点睛,使她整个人再多一分仙佛之气。
徐北游忽然觉自己所见的这些老辈女子中,似乎个个驻颜有术,而且个个相貌非凡,只是这些女子与萧知南等年轻女子比较起来,多了一股迟暮的腐朽之气,就像历经酷寒严冬的青竹,纵使颜色依旧碧绿,也不再那么鲜活。
这次秋思干脆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着徐北游,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神色,“年纪轻轻就已经踏足地仙五重楼的境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身后背着的是……诛仙?”
秦穆绵笑道:“怎么样,我儿子厉害吧?是不是甩了你那帮徒子徒孙十万八千里?”
徐北游扯了扯嘴角。
秋思不置可否,缓缓说道:“不过他的境界并非是自己修来,反倒像是用外力生生堆积上去,不是我小觑你,你还没这份家底,当今天下恐怕只有道门才能有这份手笔。”
秦穆绵撇了撇嘴,“剑宗十二剑听说过没有?张雪瑶他们两口子可是下了血本,连我那把赤练也要了去,尽数归于这小子了。”
秋思哦了一声,平淡道:“原来这小子是公孙仲谋和张雪瑶的儿子?我记得张雪瑶很多年提起过,如果她有了儿子就叫公孙皓。”
徐北游彻底无言以对,想不明白这位堂堂摩轮寺寺主怎么就跟“儿子”二字过不去,先是猜测他是萧皇的儿子,然后又猜测他是师父公孙仲谋的儿子,接下来怕不是要猜他是道门掌教秋叶的私生子了。
秦穆绵终于开口解释道:“秋思,你是不是在大雪山上读经读傻了,连这小子都不知道,别猜了,这小子既不是我儿子,也不是张雪瑶他们两口子的儿子,是韩瑄的养子,叫徐北游。”
徐北游趁势对秋思施了一礼,“徐北游见过前辈。”
秋思对于秦穆绵的话语也不恼火,平静道:“我这些年不怎么理会俗事,也由着那些人折腾去,不过正因为如此,我的境界才会远高于你,当年那个在同辈人中仅次于秋叶的秦穆绵竟是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大道难期,长生无望,庸庸碌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