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自从一路陪伴的月亮隐没在山梁下以后,没有星光的天幕变得一片漆黑;天地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绝望的黑暗中,方才还若隐若现的山丘、田野和河流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了。
无边的黑暗中,唯一模糊可见的,是身前那一条条摆动着的小白条——那是专门为夜行军准备的袖标,一根二指来宽的布条,不知道被服组的人用了什么法子,让这布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都能出淡淡的白光。
猴子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想夜行袖标的事儿,他现在瞪圆了眼睛,盯死了着前方两三米开外的白点,脚下大步流星,唯恐一个闪失跟丢了前面的二营——要知道整个三营都在他身后,他一旦跑偏,这三百多号兄弟就都跟着他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
整个先遣队是昨晚10点抵达江华岛西岸预定登陆点,驳运登陆花了两个多小时,等到位于作战序列最后的三营全部上岸时,已经快到凌晨1点了;之后便是4个多小时的夜间急行军,由于身处敌国境内,所以所有人严禁举火;幸而前面二十多里地有皎洁的月光不时穿过云层照路,使得先遣队比预定的时间还稍稍提前了一些;现在月亮落下去,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猴子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小腿上的肿胀已经感觉不到,可野战行囊紧贴着的后背却是一片火热,猴子都能感觉到汗水正从早已湿透的衬衣上源源不断的涌出,顺着屁股沟不停往下淌;长时间的奔走让猴子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牛喘般粗重的鼻息既快又急,同身后兄弟们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加上重重的步点儿声,回荡在静谧的大地上。
其实猴子这一路上心中是憋着气的——昨晚临上船前,他被柱子狠狠尅了一顿。
他说朝鲜人是包袱,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表现确实不如复辽军,更因为这次奇袭作战中,他的三连和二连一起被配属给了勤王军,也就是说这一仗里他要服从勤王军赵松节和李承焕的节制!
柱子如何不知道他这个心思,当即把他痛骂了一顿,骂完后又耐心给他解释了一番——日后兵临平壤,勤王军作为一团的外围部队,将直面朝鲜王廷乃至更加凶残的鞑子,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打磨锻炼,到时候一触即溃的话,倒霉的还不是一团?
大道理其实猴子不是不懂,可他心中就是不舒服——光是听李承焕那满口叽里呱啦的鸟语他就够心烦的了,还得听他调遣?
“医护兵!医护兵!”
正心烦着呢,前面的二营一阵骚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随即响起了压抑而焦急的呼喊;猴子跟着放慢了步伐,他看到前方有几个白点脱离了队列,停在了一旁,估计是有人受伤了。
很快身边卷过一阵风,一个白点急速摆动着超越了猴子,朝那几个白点奔了过去——虽然看不清,但猴子知道这肯定是三营一连的医护兵,才从野战医院分到一连不到一个月,一个文静秀气的小孩,看不出奔跑起来竟如此迅捷。
“怎么了?”
“崴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