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在往日里人声鼎沸的德隆电机办公大厅里回荡,显得空旷悠远。
没人搭理他,丁点回响都没有。
沈崇挠头,准备走人。
他寻思可能自己猜错了,里面没人。
说不定下午有人来过,走的时候忘关灯了吧。
他正准备转身,却听里面哐当一声,像是金属凳子被人一脚踢翻。
这声音很轻微,但此时夜深人静,沈崇注意力又挺集中,听得清清楚楚。
确定里面有人,他立马折回门口。
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沈崇不再客气,敲得防盗玻璃门哐当直响,“杨德隆!你在里面吧!回个声!我特么找你有事!”
还是没人回音,沈崇把耳朵凑到门缝边,全神贯注听从里面飘来的声音。
风渐起,沈崇终于隐约听见点什么。
咳咳擦擦的响动,像是有人被掐住了脖子正在垂死挣扎。
沈崇反应极快,痛骂一声,“操,这煞笔!”
他深吸口气,往后退一步,再向前猛蹬,抬右腿,沛然巨力轰出。
一声轰然巨响回荡在偌大的科甲信大厦过道中。
承重能力极强的防盗玻璃在他这狠狠一脚下应声而碎,化作流星碎片往里面飞射而去,打得劈啪作响。
楼下保安处的警报声乍然响起,监控中心工作人员将目光对准七楼摄像头,只见着被踢碎之后轰然倒地的防盗门。
沈崇因为用力过猛迎头撞到里面德隆电机前台上,把木柜子撞得四分五裂,幸好他如今皮糙肉厚外加痛觉免疫。
他一个激灵跳将起来,穿过惨遭洗劫满地废纸碎玻璃与破烂椅凳的办公大厅,直奔先前传来声响的角落处。
墙角惨白的顶灯下,一根麻绳正悬挂在吊扇挂钩上。
麻绳的下方挂着又胖又壮的杨德隆正拼命挣扎着。
他眼珠往外凸出,满脸涨红,太阳穴鼓起个包,身子扭动得像是条被钓上半空的肥鱼。
他鼓胀着青筋的双手塞进套住他脖子的麻绳与脖子间的缝隙里,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空间,但这很难。
这是他自己设计的绳结,只会越挣扎越紧。
他只能勉强拉拽得头顶挂钩下的吊扇晃晃荡荡,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沈崇没猜错,老杨真上吊了。
之前没听见吊扇晃动的声音,大约是他当时一心求死控制着自己没有挣扎,但现在真要死了,情绪自然失控。
沈崇赶到之后果断飞身跃起跳到杨德隆头上想把麻绳从挂钩上强行扯断,结果他本人挂在绳子上与挣扎不休的杨德隆一起晃晃悠悠。
沈崇暗骂一声,这货从哪里找的绳子,真特么结实。
他赶紧撒手落地准备另想办法,不曾想经他两人重量这样一扯,固定在金属吊架上的吊扇挂钩松动,杨德隆还在挣扎,完全拉断,连带着整个吊扇一起往下轰然跌落。
沈崇眼疾手快探爪而出,在半空中接住吊扇,杨德隆壮硕的身躯轰隆一声落到地上。
随手把吊扇一扔,沈崇再蹲下去捏住杨德隆脖子后面的绳结用力一扯,给他扯松了。
上吊未遂的老杨斜躺在地上,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开始如老旧风箱般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沈崇叉腰站在一旁,踏实了,看他还能动,挺活泼的,应该没大碍。
空气里飘来股骚臭味,这哥们裤裆竟湿透了。
好歹一大老板,平时似模似样的,上吊不成竟尿裤子,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良久,杨德隆终于盘腿坐起,用力扯掉脖子上的麻绳,披头散落魄不堪。
他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沈崇,咧嘴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又抹了把脸颊汗水,再咳嗽两声,沙哑着嗓子说道:“不好意思啊沈总,让你看笑话啦。”
沈崇耸肩,“这一点都不好笑。”
杨德隆诧异抬头,“你不是讨厌我吗?”
沈崇耸耸肩,“讨厌不见得要看着你死,两码事,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们那点小纠纷不算大事。”
就在此时,大厦保安终于从远处探出头来,“杨老板?你在吗?”
杨德隆扶着旁边的办公位桌子站直起来,“在。”
“您这是?”
保安惊疑不定的问道。
杨德隆摆摆手,“没啥,刚摔一跤,幸好沈总来得及时,没事没事。”
一番交代,保安将信将疑的离开,沈崇却没走,而是就在旁边抽了跟凳子坐下。
说真的,他有点看不起杨德隆。
不就是破产吗,人一辈子谁没个坎?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杨德隆就算完全破产,去给别人打工上班也能比一般人过得好。
居然上吊自杀,这也太那什么了。
比你惨的人多了去,说得好像几个月前的自己很有钱一样,别人月薪两三千又没房又没车的,是不是都得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