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竹林那边,高岳来到大约五十尺开外的地方,看着刘开先等棚友和西明寺僧人的对峙,又恰好看到开先吞下舍利子,不由得微笑起来,便立在原地,四下把风。
场面安静得怕人,刘开先又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两声,似乎还在把舍利子努力往腹中吞。
法坚当即噗通跪到,长拜下来,大汗淋漓,“请郎君不要再吞。”
“好说,即刻拿二百贯钱来,这下你们可耍不成花样了。拿来后,自然将舍利原物奉还,否则......”
几名僧人魂不附体,跑回西明寺当中,法坚抬起头来,牙齿战战,望着刘开先,“敢问郎君尊姓大名。”
“哈哈,叫我吞佛人即可。”刘开先大笑道。
果然不到一刻,一群僧人就背着从西明寺质库里取出的铜钱、布帛,共二百贯,又飞也般地来到光德坊的竹林,挨个倾倒入刘开先旁边的竹笥当中。
见数目无误后,刘开先点点头。
“钱全部都清楚,还请郎君将佛骨奉还。”法坚苦苦哀求,不过他实在不知这刘开先吞下佛骨后,怎么再把它给弄出来。
可旁边那道士打扮的走出来,给了刘开先一方药物,刘开先当即饮下,接着对法坚说到,“法师留步,待到我们走半个时辰后再前往更北的延寿坊古池第四处石栏边,佛骨就在那里!请务必遵守信诺,不然即便取出佛骨,我也一下扔入古池旁的永安渠里。”
“好说好说!”众僧哭丧着脸,目送着这群人将装满钱和布帛的背走。
乖乖等到半个时辰后,法坚等人才向延寿坊追了去。
这时,皇太子的车驾已来到西明寺门外,法净还没见到追回的佛骨,几乎都要急得昏过去。
在延寿坊坊墙东南角的古池边,法坚边跑边擦着额头的汗,来到第四处石栏边,却觉空空如也,又恨又怕,不由得大声诅咒那刘开先要下阿鼻地狱。
正在他们六神无主时,一名白衣士子翩然走出,“诸位法师莫不是寻物?”
法坚看看他,便问是谁。
“前进士高岳,刚释褐为集贤正字。”高岳很恭敬地自报身份,接着说“某刚才于古池边的荒丘处,见到一物光,似是宝物,不敢轻举妄动,各位法师不妨前去看看。”
法坚忙说好好好,便和高岳一道来到那所荒丘边。
众僧一看,莫不掩鼻:原来那刘开先方才所饮的药是泻药,他拉下的一大滩臭矢里,可不躺着那颗排出来的佛骨舍利吗?
即便臭不可当,法坚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佛骨自矢里刨出,再用衣袖细细擦拭干净包好,又对高岳是千恩万谢,这才离去。
而高岳则笑吟吟立在古池边,见各路通衢都没有西明寺的僧人到来(毕竟还要恭迎皇太子)追踪,才缓缓而归。
不久,西明寺里,皇太子李适自琉璃盏里再度捏出归还来的佛骨舍利,摆在女儿唐安的眼前,而原本欣喜的唐安有些讶异——这佛骨怎么有些黄色斑迹,还隐隐散着臭味呢?
那边,法净和法坚都哭丧着脸,看到郡主时不时嗅嗅鼻子,想死的心都有。
不过李适和唐安虽则闻到异味,可并没有点破,毕竟不是法门寺的佛骨,无需那么较真,褒扬番后,唐安将自己与母亲贮存头的匣子奉上,摆在佛骨的面前。
仪式结束后,李适要僧众和宦寺们不要跟着自己,而和女儿唐安一道,开始游这偌大的西明寺来。
寺庙西南角,青槐森森,其下一列香房,都是供客人居住的,李适便和唐安边走边闲谈,直到在香房边听到了读书声为止。
恰好李适走得口渴,便立在窗户前,问里面有人否?
只见窗下站起个人,约莫四十岁,头戴葛巾,身着犊鼻裤,案上满是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