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裴延龄专门在此等待问对出阁的高岳。
见到高岳后,裴满脸的柔顺和谄媚,同时也是低声下气地挨在集贤院墙壁下,对高岳急忙作揖,此刻他还不清楚窦参身亡后,自己到底能不能保住名位,也晓得他的命运,其实就决定于方才高岳和皇帝的谈话当中。
“小裴学士,何至于此!”高岳假惺惺地将其扶起,然后直接对他说勿要惊扰,一码归一码,窦参那是通蕃叛变,企图在京师内对皇帝图谋不轨,是大逆的罪过(裴延龄听说窦参的罪行居然定为通蕃,下巴都快惊到地上了,忍得好辛苦);而先前小裴学士和张滂,对徐粲贪赃案的按查,完全符合朝廷的律法,绝无复按的可能。
听到这话,裴延龄心中长舒口气,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瞬即,裴延龄的泪就流下来,他对高岳那叫个感恩戴德,恨不得跪在高岳的膝下,且急忙表态——度支司先前扣押兴元凤翔运来的四十万石军粮,还有原本答应拨给淇侯的二百三十万贯的钱帛,现经查验没有任何问题,明日就从东渭桥转运院,向抚宁送,绝不会有半点差池延误!
这时小裴学士已然已是年过花甲的人,却撅着屁股,对高岳连连作揖下拜,搞得高岳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高岳知道,裴这种人,绝不能被他的假象给欺瞒了,这位就是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先前就多次给窦参献策坑陷自己,以后万一给他抓住机会,定会毫不犹豫置自己于死地。
于是高岳假意劝慰了裴一番,便离开了大明宫。
不久,皇帝亲自临轩,难得在含元殿召开了次所有常参朝官都来的大朝会,在其间由宰相董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窦参的罪行:
私通西蕃,指使族子窦申、窦荣,勾结嗣虢王李则之企图于禁内动逆乱,谋害皇帝和太子,自己则和太原幕府策应在外,证据确凿,事败后窦参又逃离北都遁逃,企图再引振武军李景略作乱,结果在恶阳岭遭劫杀;
窦参、李景略按大逆之罪处分,家产籍没,窦参两位族子申、荣送至东市狗脊岭腰斩,其余家人、仆客皆没为官奴婢;
窦参一党,皆有不同处分,以正朝纲;
除此外,并无其他同谋,朝内大臣及朝外方岳,尽可安心,绝无追索之举,永不秋后算账。
还有,皇帝随后又颁布一连串的政事命令:
董晋升为中书侍郎,陆贽此次知贡举甚得人心,白麻宣下,拜为门下侍郎,征东川节度使杜黄裳入朝,同为门下侍郎,又以裴延龄、苏弁、张滂各判度支、户部、盐铁转运三司;
高岳爵位进为汲郡开国公,以先前破台登及平羌之功勋,加封九百户,并先前共实封二千二百户,以检校御史大夫同平章事,兼御营各使职,西北、代北、六城营田水运大使,都统西北、朔方、渭北、河东等诸路兵马,会讨统万城(韦皋也有对应擢升);
在平定窦参之乱里,建立功勋的各军将士卒皆有升赏,其中尤以神威军牙门将李叔汶、莫六浑功最为显著,皇帝赐名,李叔汶得名“李靖忠”,莫六浑得名“李元忱”,都为四品神威将军,郭锻则升为皇都巡城监都知兵马使、巡街使;
以西门粲为神策京西大营护军中尉兼飞龙外厩使,征还王希迁为殿后神威军护军中尉兼飞龙内厩使,中官孙荣义为神策京东大营护军中尉兼神雷火器使;又以俱文珍继续为安西北庭宣慰使,征还尹志贞继续为内枢密使,另外位中官焦希望为外枢密使——其中神策和神威的护军中尉,实则是原本宦官监勾当和监军权力的合一,也即是说,宦官们自此正式掌握了禁军兵权。
原本皇帝还想叫翰林的韦执谊和李吉甫、卫次公等,给中官们的委任书状写成白麻制文的规格,意思是这群手握兵权的中官也一样享受宰相的待遇,可三位学士坚决反对,说白麻岂是中官这群阉人所能用的——无奈皇帝只能作罢。
窦参定罪的消息传出后,关东的大地暂且是沉默的,不知这群节帅的动向如何。
皇帝倒也很紧张,故而让神策京东大营加强了长安以东关隘的防御,并挽留高岳,让他暂且留京不动,密切观察事态展。
由是很自然的,滞京的高岳便接到王士平和义阳公主宅宴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