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德赞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便再次出逻些城,将牙帐设置在鄯州的宫堡,而后把诸位尚和论们召集起来,商议如此的对策。
这次出乎赤松德赞预料的是,与会的人物里,尚结赞、马重英、论莽热、论恐波、尚绮心儿等,都认为我大蕃现在和唐家打不下去了,此时绝非决战的时机。
其中尤其以东道的大论尚绮心儿态度最为悲观消极,他指着地图对赞普说:
云南已和唐家于点苍山上会盟,而今恢复旧名“南诏”,异牟寻接受的是唐家皇帝的册封,并且开始大举屯兵在西蕃和南诏交界的铁桥处,对我领地虎视眈眈;
之前台登城惨败后,大蕃在云岭经营的土地、部落毁于一旦,现在韦皋降服了整个东蛮和半个西山羌,还有昆明池的盐池,兵强马壮,和我方互相角力;
陇山的战线上,高岳已拥有河池.仇池山和水洛城两个前进的堡垒,陇右的成、秦二州随时都处在高岳军队的钳形攻势下,岌岌可危;
在北面,唐家现在与回纥和亲,回纥的兵马随时能越过浮图川,和对方安西北庭的驻军合兵,与我为难;
最惨的要属我东道,如高岳来了,我是要兵没兵,要粮没粮,如今汉人温末们几乎大部分都叛变或在叛变的边缘,东道和北道地区温末所建立的什么山水寨,数量足有几十处,如附骨之疽般,到处鼓动暴动、抗租,我的“大料集”只能征到原来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力和财货。
总之尚绮心儿的意思就是,马上秋天如果唐军翻过陇山往西而来,根本不用打了,整个东道鄯、河、洮、渭、宕、成、秦、会各州,大蕃在此的统治基本会自动崩塌。
这番话听得赞普的脸色青,他在毯子上不安地挪动着,反复说“可恶,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倒是还有,只是下面尚绮心儿的“办法”让赞普暴怒如雷,他主张索性将陇右整个东道退让给唐家,然后我们烧光城池和田庄,裹挟所有的汉人入青海河曲的天险处,筑垒坚守。唐人陡然得到这么陇右这么一大片荒芜的土地,在此驻军要田没田,要人没人,对此唐家只有两条路:要么长途从陇山以东调运钱粮来维持驻屯,要么耗费大力气让军队在当地屯田自给,前者能拖垮唐的财政,后者如想功成,无三五年亦不可得。我们大蕃可借此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等到时机成熟后再大举进入陇右,和唐军争雄,那时唐家东有方镇之乱,必然自顾不暇,我大蕃可得全胜。
“弃土,亏得你想得出来!”尚结赞这时的语气很激烈,指责尚绮心儿的胆怯懦弱。
马重英也说,放弃陇右,我的河西就危殆了,如河西再陷没的话,唐家河陇便能和安西北庭连为一线,那我大蕃这数十年来奋战的扩张成果,可就彻底毁掉了。
“早先我大蕃的军队没出青海,也同样没有安西、河陇,然而以彼时唐家之盛,也无法逾越大非川,这时适时退却,保留实力才是明智之举。”尚绮心儿犹自坚持。
而青海的大论论恐波和南道大论论莽热,则不敢声,他们心里明白,双方的论争,实则代表的是西蕃王后所在的蔡邦氏族,和西蕃力量最强大的那囊氏族间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