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磨川中,雪块、冰块混杂在奔腾的河水当中浮浮沉沉,互相摩擦碰撞着,出巨大的轰鸣声,西蕃中军和后军的营地就聚集在这里,小而密集的毡帐又簇拥着一到两座大的拂庐。
“什么,对车城的两次进攻都失败了......”内大论蔡邦.芒措听到飞鸟使来自前线的报告,满脸的震惊。
他是次主持如此大规模的战事,蔡邦.芒措不明白,明明大蕃有这么优势的军力,可为何打不下高岳的车城。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尚绮心儿。
这位东道大论也是脸色铁青,他对内大论解释了许多:比如我方兵力被蓬婆山和博滴岭间的通道限制住,虽有十几万大军,可无法施展开来,正面攻击车城往往只有数个东岱而已,而唐军则猥集于车城和炮垒之中,用炮铳消耗我们,然后再一次次挫败我们的攻势。
“不知道维州的态势如何,若是韦夜叉得以投入一支生力军到这里来,我们就得退却了......”在向内大论解释完毕后,尚绮心儿垂头丧气,很明显他对这场战事前途持悲观的态度。
当时蔡邦.芒措就呆住了,他握着拳头,有些咳嗽,鼻尖在微雪当中渗出惨红的色彩,望着浩浩荡荡的棱磨川,接着往西看去,满是平坦的草野,山和山间的距离也相当之远,河谷是宽阔而悠长的:“唐军如果夺了平戎城,大蕃败走的话,那这里都保不住!”他很惊恐地指着棱磨川的彼端,对尚绮心儿说,然后一挥手,又指着高崖上的平戎故城,“那无忧城孤立在维州,也无法得保。”
这时尚绮心儿忽然说:“这场仗本来就无法赢,早就该听本论的建言,将陇右的渭、成、秦、会、兰等全部丢弃给唐家,甚至可以向唐家求和割地来拖延,趁机把大部分人户迁至河湟,即鄯、岷处,坚守山险要害处。”
“那河西的甘凉又该如何?”
“甘凉一带现在就是尚结赞和马重英的地盘,现在只有他们才是我们的敌人,而不是唐家!”这时尚绮心儿的脸狰狞起来,他径自对蔡邦.芒措说,“如向唐家求和,大蕃保住逻些、象雄、大小勃律及青海并不难,而安西北庭还有河西陇右,自从大蕃从内乱的唐家手里夺取这些地区后,带来的只有无休止的战争和沉重的负担,不妨还给唐家好了。”说到这里,尚绮心儿举起一颗石子,重重摆在铜图上,出清脆的响声,“陇右大半州郡是保不住的,最好的结果是留下河州、鄯州、岷州。”言毕,尚绮心儿又摆上另外颗石子,“至于甘凉所在的河西,我们不妨把它弃给唐家,借唐家的手,去歼灭尚结赞和马重英,还有那小王子牟迪——这样,蔡邦家族就能独霸整个雪原,成为最强大的力量。”
蔡邦.芒措呼吸急促起来,虽然他在政治立场上始终和妹妹、尚绮心儿站在同一阵线上,但没想到想要达到蔡邦家族的独大,居然要靠败战和乞和的屈辱来实现!
而尚绮心儿却毫无廉耻,他低声对蔡邦.芒措继续说,这场战争是赞普执意要在大会盟中进行的,若是不利,赞普的威信才是当其冲的;另外我能牢牢掌握东道的部分军力,而内大论你在宫廷里也多有耳目扈从,现在忠于赞普的各茹本和禁军们,若在此战里损伤巨大,必然会减弱赞普可倚靠的力量,并增加各茹本、东岱对他的仇怨和不满......
在前线西蕃战士们浴血死战时,棱磨川处的可耻阴谋却在暗影里孕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