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缄满脑子想的,只是“阿爹行,我凭什么不行”的念头。
看到儿子脸上微妙的表情,李抱真什么都明白了,他叹口气,对儿子说:“将死之言,你也未必能听进去,不过你记住条,若事不协,别往东去,只顾往西去东都或长安,那样庶几可保全性命。”而后他握住儿子的手,“马燧和我交恶大半辈子,之前他也薨去了,也亏他死得比我早些,让我有点预备。唉,可以想见,他儿子将来生活必然凄惨,不会如你,你以后要是还能当富家翁,见马燧子孙落魄,大度救济些。”
言毕,李抱真拍拍儿子的手背,随即腹部隆起得更高,一阵阵火焚般的感觉从他丹田里传来,双足则如陷入冰窖般寒冷,当即气息逆流,狂呼一声,喀喇声呕出一大团黑色半凝固的血块来,当即便撒手人寰了!
整个紫仙阁大哭大乱,李缄也伏地哀伤不已。
这时李抱真的外甥元仲经趁乱将李缄给牵出来,在个僻静角落里告诉他:“昭义军是你父亲一手创立的,如今你父亲刚刚驾鹤西去,朝廷就迫不及待要派遣中官来把泽潞给收归回去,即便你父亲在洛阳城给你留下偌大产业,可无兵无权,朝廷那日再遣一中官来,你可就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李缄一时也是利令智昏,便放言说:“田悦、王武俊之事,今日知矣。”于是便和元仲经商议,对外谎称父亲未死,秘不丧,然后匆匆走入军府当中,盗取李抱真的印章,伪造了一份表章,对朝廷说想要将旌节留给自己儿子。
随即,元仲经携伪造的表章往长安城而来,而李缄则让一名牙将叫陈荣的,携密信赶赴成德镇,乞求王武俊的支援,又让名叫徐云昭的虞侯去魏博镇,求田绪的支援,以图这两位扶持自己为新节度使。
结果元仲经离开潞州还没到三个驿程,宣徽使第五守义就带着大批神威甲士,自西而至,在道路上碰个正着,蠢货元仲经躲闪不及,被第五守义的部下给拿住,便急忙说,我是李司空外甥,特去长安城献表章的。
第五守义眼珠一转,就微笑着套他的话说,司空先前已上过密疏,故而圣主这次让我来,就是要遵照司空的心愿,把旌节传给其子的。
元仲经呆头呆脑的,居然信以为真,随即第五守义便说我马上就到潞州城去宣读圣主旨意,你便引我去好了。
说完,神威军数百甲士、骑兵就簇拥着稀里糊涂的元仲经,来到潞州城下。
到了军府馆舍,李缄便让各军将披坚执锐,分排站立好,然则第五守义丝毫不惧,直接和元仲经走入进来,一下子从元仲经的身上扯出了伪造的表章,掷在李缄的面前,厉声询问:“朝廷已知司空捐馆了!”
馆,即军府馆舍的意思,捐即抛弃的意思,捐馆便是“李抱真已薨”。
“......”面对第五守义,和一片哗然的军府正堂,李缄瞠目结舌,丝毫没有应对话语。
接着第五守义便指着表章,再追问:“此表章是不是李侍御你勾结家贼伪造的?”
这时数名昭义军大将在王延贵的带领下走来,将表章拾起,然后就说印是真的,然则其上署的日期不对,因为司空已薨去,怎么可能再献上表章。
元仲经汗流浃背,大呼此是司空遗愿,就是要在死时才的。
“荒谬。”第五守义而后当即取出朝廷条旨,称圣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