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帝的老舅吴凑来,没三个月,就因足疾被征还朝去了,至此淮南并无节度使,所以也没来得及动我们的盘;
所以这盘子,万不能砸在高岳的手里。
言犹未毕,几位牙人跑到和春阁来,惊呼说——那节帅高岳自军府内开拨了,说是要迁徙理所去寿州!
这群盐商便赶紧都出来,也不知道这高岳前去寿州,对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
中书门前,鼓吹喧天,飘扬的各色旌旗下,高岳迁镇的队伍可谓蔚为大观,打的是三百名撞命郎,各个浑身上下包覆着铁甲,外罩着黑色的帛衫,脸上蒙着狻猊图案的帛帘,根本不露出真实面目,望之骇人,当年平戎道血战,连西蕃那边的勇士都被吓破了胆。
撞命郎队列后,是高举棨戟的防阁奴仆,戟枝上系着的彩缯长带飘扬,在黑漆漆的韦驮天指引下,于节度使高岳的马前开道。
高岳旁边,同样骑马伴同的,有三衙的监司、虞侯,有扬州都督府的司马、判司,同样还有幕府行营的僚佐,可谓将扬州城的各衙署人员囊括一空,绯衣碧衫,花团锦簇。
骑马队伍的两面和稍后,是穿着两档衫、乌幞头的流外官步行队列。
再其后则是百多名披甲的骑兵,大部分是这位汲公在西北收揽的党羌人,身材比汉人普遍要高大威猛,披头散,马头上都插着白牦,马蹄上的蹄铁和中书门前道路上铺设的石板碰撞,出激荡的回响。
“汲公把理所迁去寿春,也不晓得平淮西后,是继续节镇淮南,还是凯旋归朝?”扬州沿着官河长街两面,许许多多的桥梁和楼宇处,围观的人们和船只全都驻足,议论纷纷。
“最好是归朝吧......”和春阁高大的勾栏处,十多名盐商不禁同时企盼。
高岳的行营机构,自扬州而西,往滁州借道,走陆路往寿州而去;
同时,俞大娘、镇海军韩洄支援的船只,外加扬子留后王海朝老老实实提供的船只,合在一起,以宣润弩手卫护,满载着扬子军府蓄积的大部分财货,开始往山阳渎进,随即准备逆淮水,运抵到寿州下蔡,和高岳的兵马会聚。
接下来数日内,高岳过六合,又入全椒,便溯滁水至庐州以东的慎县,而当时的庐州刺史窦彧(按《唐刺史考全编》)来县界相迎。
窦彧,郡望和窦参相同,都在右扶风郡的平陵,不过他这支早已移居河南洛阳,所以在清查窦参一党时,和他并无牵涉,这次迎接高岳,心里也是踏踏实实的。
高岳没有着急往寿州赶路,他特意要窦彧相伴,前往庐州城南的居巢湖,便是要好好看一看。
看什么?当然不是游山玩水,高岳想实际考察下现任岭南五府经略节度使杜佑曾提出的新漕运计划。
这个计划,是杜佑在李希烈、李正己、梁崇义作乱时初步提出来的。杜佑当时认为二李一反,汴水、淮水很可能会阻绝;而梁崇义一反,汉水也可能会不通。便建言朝廷,疏浚琵琶沟和蔡水,然后在陈州淮阳转入颖水,再从颖水入淮,直接到寿春,沿西淝水南下,而后只要凿通淝水和施水(流经合肥处注入巢湖的即施水,也叫南淝水)间长达四十里的鸡鸣岗(查唐宋地理方面书籍,似无此名称,只在杜佑传记和食货志里提及,又清史稿里谈及肥水迳鸡鸣山,淮水来与之合,今合肥城蜀山区北有鸡鸣山,似便是此),便可将两条河流连通,然后南淝水可入居巢湖,而居巢湖又能过东关和濡须水汇入长江:如此江南、鄂岳、三川各地的米粮财赋,可直接沿江而下,从这条新漕河直抵东都,不用再绕道扬州,所谓“无浊河溯淮之阻,减故道二千余里”(浊河,应指黄河的泥沙入汴水,导致汴水经常性壅塞;溯淮,即扬州的船只,过山阳渎后,要溯淮水一段,才能入汴水)。
可惜,在李希烈被平定后,杜佑再度提出这计划,被以江淮东南为根据地的韩滉所不满,随即便被罢黜,自后这个新漕运方案便束之高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