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疗救,就只能靠我,只能靠你们,一起努力。我不管是儒学的道统也好,还是净土宗的弥勒,或禅宗的明灯都好,我只希望火种能一代代被贤能传承下去,打破韩退之你所说的大小循环,不用等待什么大恶和大贤大圣,而是人人都能为圣贤,为的不是争这个世,而是为了救这个世,让它能前进,向着光明前进。”这时高岳才转过身来,背对着滚滚东逝的长江,对两位沉思着的人说到。
“这,该如何救?”
“本道想真正增殖百姓的财富,此其一。
本道希望国家和百姓间,除去元额和常赋外,有更多的取予的途径,此其二。
本道希望普天之下,在钱的方面,能定于一,将来钱和国能完全对等起来(天朝几千年都不曾有过的主权货币),然后人们可以凭借‘国钱’,自由地互相转通货殖,并且能用这国钱,将九州之外的土地紧密地结合在华夏的羽翼之下,此其三。
本道想让官吏和百姓,不要光顾着看德,也要看到利,兴元的织机意义便在于此,在道德规范下的逐利并不可耻,此其四。”
韩愈着实有些被吓到,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副生动的画面,他理想的“人生有常理,男女各有伦,寒衣及饥食,在纺绩耕耘”,即男耕女织、封闭自然的乡村,在高岳的这番话语下彻底坍塌了:村落原本淳朴的百姓,看到雪般的白金(银子),提着黄亮亮的铜钱,明白这带着魔力的金属能换来一切东西,都了疯似的,他们扔下了农具,抛下农田和桑树,背井离乡,无拘无束地穿梭在山路或水乡间,哪里能得到银钱,就前去那里,‘家门’解体了,‘乡党’崩溃了,无论是商贾还是农人,还是工匠,在外或家里都带着秤盘或算珠,锱铢必较,测量着钱币的重度厚度,国家的血液再也不是圣贤们的训诫,而是白色的银,或者金、铜——这种情景,比韩愈先前设想的“兴元革命”景象还要刺激,还要让人惊骇。
此刻韩愈抱起脑袋,对高岳说:“如此来,一乡之间一村之内,东户无钱则贫,西户有钱则贵,上下竞相构利,无不逐金银,道德可就完全坍塌了......”
可柳宗元却似乎懂了些,“兴元织机相传一日之功,可抵五人,乃至十人。那也即是说,而是于津要处设集镇监司,如有五十张织机,即相当二百五十人之功,然则一人一机足矣,那么二百人的功用便冗余下来,省功的话,棉布或丝帛之价必然会降低,那么很快全天下既能遍有布帛。”
“可人功的酬直也要下降四五倍!”韩愈愤然纠正说,他认为柳宗元只是看到了好的方面而已。
高岳说:“退之只见其一,不见其他。既然明机巧,可以让酬直下落,那么商贾坊主很快就会趋之若鹜,以求减省本钱。至于冗余下来的人功,便能用于其他方向,比如可烧瓷,可搬输,可做其他任何事,既然财富都是人所创造的,如是财富才能真正得到扩张增殖,财富愈多,商户、廓坊户愈多,朝廷、官府可以抽取的税钱就越多,且不用增加元额,也无需在国家有事(比如战争)时过分横征暴敛,因为这两种人户交纳的两税,全是现钱。”
“既然税钱多了,那么就得需要更多的钱来转通。这也就是卫国公所言的,不但要铸更多的钱来,且光是铜钱,也不甚得力了。”柳宗元很敏锐地举一反三,“那样金银就必须得加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