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当众抬出的计划是这样的:
解决宣武军这件事,牵涉到魏博、淄青两大割据方镇,故而速度必须要快,得赶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将其雷厉风行地处理干净,简而言之,自现在起必须要准备一支精干的官僚班子,还有周密的军事计划,此外还得有详尽的善后事宜。
最终的目标,就是要把长期半割据的宣武军,即汴宋这块紧要地区,变为朝廷的“腹心行中书省”。
至于开启事端的借口,自然就是中书门下强行索取现在属于宣武军的亳州,要将其划归入随即新设的“淮西(淮蔡)行省”,来激怒宣武军。
“还有个备用的籍口,可双管齐下。”高岳补充说。
那就是他先前于庐州鸡鸣岗开凿的卫公漕渠,在经寿春入淮后,又走颖水、蔡水,但最终还在要到汴州的通济渠琵琶沟处,再入到河阴转运院连通黄河水道,和汴宋的通济渠(即汴水)是殊途同归,那么便能以“保护新漕渠”为理由,动东都、河阳、郑滑、陈许地区的朝廷兵马,在琵琶沟处新筑一座军事壁垒。
而在关东新筑,甚至只是增修城池堡垒,都能触动朝廷和方镇间的最敏感神经,想要翻脸,对任何一方而言这个都是最便捷的路径。
河南道,是唐王朝维系整个漕运体系的枢纽所在,安史之乱时,这里成为官军和叛军激烈拉锯的地带,长期以来叛乱、纷争是此起彼伏,最终是唐王朝妥协,以所有州郡全不上计,把赋税权和人事权全都拱手让给了河南的诸节度使,来换取漕渠的周全,并希望利用河南道强大的军队,北抗河朔,南镇江淮,然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尤其是镇守汴宋的宣武军,很快成为不亚于,甚至是超越天雄军(魏博)和平卢军(淄青)的飞扬跋扈存在。
所以解决了宣武军,并将其行省化,朝廷漕运国计便无忧了,那样才能顺理成章地进一步剿天雄军、平卢军,再平成德军、卢龙军,将这个天下再度大一统。
同时进行的,还有将腹地核心的行省适当细碎化,使其不得对抗中央的力量,并慢慢把行省的管领军,收归中央政权掌握,消弭军队作乱的源头。
而想要完成这一切,必须要有三大条件。
一是中央和地方宰相圆议会拥有强大的贯彻力,只要对其造成障碍的,不管是皇权还是地方的割据政权,都得无情加以攘除;
二就是宰相们得呕心沥血,得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精英,才能在不被掣肘的情况下完成如此旷世的壮举;
还有第三,那就是精英宰相们还得制定一套完善自洽的规制,长久掌握政统,流于后世,这种制度按照高岳设定的标准,便是“承平时代能让相对平庸的执政,也可引导华夏往前展拓殖;而在动乱时代,也可让英杰们才华得到施展,挽救华夏”。
但这套制度,最终会不会毁在有巨大野心的英杰和民粹联合的风暴里,高岳已无暇顾及,哪怕维持二三百年也好,只要有过这制度,那么巨变之世的华夏百姓之“民望”,终究会有个盼头,有个模板,不至于断绝沉沦,也不至于麻木不醒。
这正是高岳苦心所在,他争斗也好,他妥协也罢,他真诚,他虚伪,莫不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