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入夜军府之内,董晋在原地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对陆长源摊手叫苦,但又不敢声音喊得太大,“要是我刚说淮西行中书省要将宣武军的亳、颍二州割走,牙兵的刀锋就直接刺入我胸,那该怎么办?”
陆长源拱手说:“相公稍安勿躁,高太师和宰堂已有安排,某已秘密知会判官孟元度,数日后以犒军名义在牙城下立棚市,把盐酒、钱帛分出去,引得士卒都去彼处,相公则借机招左右都知兵马使韩弘、刘逸淮来府中赴宴,取文牒告知此事,如韩、刘当场有任何不满,便给他俩安个抗命的罪过,杀之。”
“我平日里不习弓射,不习剑术,也补习骑马,要杀韩弘,要杀刘逸淮,我靠什么杀呢?”董晋急得直冒汗。
陆长源说:相公不需担心,高太师知道你是儒臣,所以他安排了人手来做事情,绝不污相公的剑刃。
这时董晋才低眼看到自己也是佩剑的,于是摸摸剑柄,求陆长源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我这把剑还是当年在礼部当主客员外郎时,护送崇徽公主嫁回鹘时,回鹘可汗所赠的利剑,但跟着我三十年啦,从未出鞘杀人,可以说是把善良之剑。”
“这次也绝不会出鞘的。”陆长源安慰说。
“要是韩、刘阳奉阴违,出了府又翻悔,煽动兵变,如何办?”董晋还是不安心。
于是陆长源索性把话挑明:“这次宰堂就是要下狠手,根绝掉宣武军,废镇设省,所以韩、刘必死不可。”
“那高太师那边的人......”
陆长源就说放心,我让判官孟元度去交接,相公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可是等陆走后,董晋还是坐立不安,来回踱了好会儿,才觉书架上隔着数卷金刚经,便对其作揖祷告了番,又将封皮裁下,放到贴身汗衫中,始觉稍微安心。
果然第二天,判官孟元度带着群孔目,到牙兵院处告诉宣武的牙兵们一个特好消息:“朝廷对淄青征伐在即,我镇儿郎是圣主钦定的先锋军,到时在战场上免不得要依仗各位奋勇,董相公明白汴宋的规矩,五日后会大开府库,在牙城下立市,你等牙兵先领取钱八贯、盐一斛,布帛两段,权作开拨资装费;镇兵三日后再入军城来领,每人钱三贯,布帛一段。”
“万岁!”当即牙兵院中,千万双胳膊举起,千万张热情的面庞在孟元度前闪耀,大伙儿又都喊董晋为“董相公”,并说为了相公,我们绝对会在战场上加把劲的。
孟元度也很被感染,拍着胸膛保证说:“府库里布帛不足,董相公说了,会尽快从淮扬、江东和买调拨。”
“淮扬,江东?”一个时辰后汴州牙城内,韩弘隐隐觉得事态有点不对,但又没法对质。
不过他和刘逸淮商量会儿,觉得董晋此人怯懦,是断不敢对自己如何的,刘逸淮便说不如我们趁陆长源和孟元度不在府内,让那牙将许惟恭去吓唬“阿晋”下,看他的实际反应如何。
“此计甚妙。”韩弘表示赞同。
他俩,韩弘是当初刘玄佐的外甥,刘逸淮是刘玄佐的乡里乡亲,全是宣武的地头蛇代表。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陆长源可能趁调运犒军物资的机会,和高岳搭上线。
为了安心,韩弘又让另外位牙将牵仲常领五百兵,在汴州转运院,监察从淮扬一带来的船只。
扬州行省衙署中,高岳坐在榻上,武元衡、刘德室、顾秀分坐左右,而从淄青来的令狐造则瑟瑟抖拱手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