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陇西到贺兰的距离十分遥远,七八百里,而且中间还有不少路段是人迹罕至的荒野,长途行车艰难异常。陇西兵民加起来四万人,每月需要5万石粮食,如果按每车装载20石,需要2500辆车,100多天才能往返一趟。
此种方法劳民费时,还不如决定另辟蹊径,采取其他运输方法。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于是黑夫便向陇西的友军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陆路载运困难,何不在上游的金城等县造船,载粮数万石顺流而下,省时省力呢?
但最大的问题是,这条水道究竟能不能通航。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战国人化名写出的《禹贡》中,描述雍州至夏都安邑的贡道时,便有“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的描述,从积石山至关中,除了青山峡(青铜峡)、龙门等地水流湍急,暗礁较多外,河流宽广且流速不快,十分适合航行,当地羌人也常吹羊皮做筏。
于是过去小半年里,征募黄河下游的船家来陇西服役,又让民夫工匠在大河边伐木造船,并暗暗派人探索沿途水道,就成了陇西监军蒙毅的主要工作。
李信率步骑进军贺兰山,正巧夏末水涨,原本比较危险的十里青山峡,也能顺利驶过,这才通知在上游停泊的粮船继续前进,正巧今日抵达!
扶苏也明白过来了,既然能以水道运粮,那也能载兵!
“李将军说可使步卒与车骑同时北上,且两日可达,莫非是要用水运?”
“正是如此。”
李信指着卸下粮食后,在河浪中摇摇晃晃的两百艘船:“一船可载兵半屯,至少能让五千步卒乘船,与车骑一同北上!”
虽然后面的水道尚未探索过,但有陈平、乌氏延献上的河道图,他们知道千里之内,水流都十分宽敞易行,纵然有翻船的危险,但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黑夫朝蒙毅、扶苏拱手:“本将和李将军商量了一番,李将军率北地、上郡车骑六千,以及五千陇西兵乘船先行。剩下万余徒卒,交由我统帅,也即刻启程!”
“李将军先至。牵制匈奴单于,使其不敢猛攻冯将军,分兵来御,待四日后我后军亦至,再一齐进,解白羊山之围!两位监军,以为如何?”
军队的指挥权是固定的,黑夫指挥北地军,李信指挥陇西军,若遇到特殊情况,需要事急从权,又来不及禀报皇帝时,必须经由监军的同意,这亦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事已至此,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蒙毅为人古板,还在犹豫时,公子扶苏已欣然同意,蒙毅也只得颔。
李信松了口气:“如此,则轮到匈奴惊异了,我军之速其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兵法云,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敌人兵力所以少,是由于处处防备的结果;我方兵力所以多,是由于迫使敌人分兵防我的结果。
战争的多寡形势,将再度生变化!
事不宜迟,李信立刻就率众出,黑夫则让人收拾营地,也旋即行进。
远远看着李信车骑、船舶远去,扶苏不由道:“我先前还以为,李信将军有勇而无谋,然今日见之,锐意而不失稳重,已有大将之风采!”
“三折肱,而成良医!”
黑夫却在他边上,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信可是用七万人的死亡为代价,才换来的白泣血之心,若毫无改变,那他早就被秦始皇摒弃了。
黑夫看向公子扶苏,意味深长地笑道:
“想要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扶苏却没听出黑夫的言外之意,只是点头认可,又道:“尉将军亦然,我读兵书上说,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先前不明白这是何意,今日见尉将军早先半年便提议陇西造船舶为备,才明白这句话!”
黑夫有自知之明,笑道:“黑夫平庸之将,玩不来临机应变,奇正之合,只能尽可能在开战前,做足准备。此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也。”
打仗如此,而对如今已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扶苏,虽然黑夫对他的印象已大大改观,但未来是扶是弃,他亦会做足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