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兵的命令下,民夫将搬来的铁、木蒺藜放到投石车的木筐里,十数民夫同时拉动绳索,随着一阵吆喝,将重达数十斤的铁、木蒺藜投射出去……
像是春耕时,农夫手中播撒出去的种子,密密麻麻的铁蒺藜飞了出去,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它们抛的不算远,远者数十步,近者十余步,洋洋洒洒落到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草地上。这一片原本是没有铁蒺藜的,是匈奴人集中兵力进攻的重点,但随后纷沓而至的匈奴人,却纷纷人仰马翻……
靠了这种方式,没有武钢车的地方,匈奴人也没那么容易突破了。
但在各部跑来跑去运送物资的灌婴也注意到,长达五里的整条阵线上,武钢车布置在左右和中央,有武钢车的地方,就不抛洒铁蒺藜……
还不等他细想秦军统帅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下一次运送箭矢到右阵时,灌婴便从武钢车之间的缝隙里注意到,在数里外,一支数量庞大的匈奴人,正渡过水流缓和的都思兔河。
“胡人的援兵到了?”
他不由心中一紧,虽然关东民夫不喜欢被秦人呼来喝去,但也知道,若此战秦军败,他们落到匈奴手里,纵然不死,只怕会沦为更惨的奴隶,抓去寒冷的地方放羊。
好在,民夫们又一次折返至后阵时,灌婴看向浩浩汤汤的大河对岸,现一支骑兵已出现在那儿,正在陆续渡过由一千民夫搭建好的浮桥。
随着“李”字大旗踏上浮桥,随着走在最前的那位白马将军越来越近,守在东岸的秦卒,均高举兵器,出了一阵欢呼!
先是陇西话,后是北地话,最后是关中话,汇成了一片……
“飞将军!”(见372章)
他们在喊:“飞将军!”
……
“若能破秦阵,定要将这些可恨的车全部烧光!”
鹰旗之下,头曼单于暴跳如雷。
他算是明白秦人作战之法了,每逢遇到匈奴来攻,都是将车乘往外面一摆,再利用秦军的强弓劲弩守要害之处,使匈奴不能轻入。
面对这种战法,匈奴基本上无计可施,相比于锋利的秦弩,他们即便驰骋到近处,面对武钢车和秦卒的夷矛阵,亦踌躇不敢前,抛射进去的箭矢,顶多杀伤一些没有防具的民夫、弓手,冲了数阵,秦人没有杀伤数百,自己却已损兵千余……
匈奴贵族、万骑将门一筹莫展,头曼单于只能找来鞠武相询。
“鞠太傅,你看该如何是好?”
鞠武是反对头曼放弃攻打白羊山,转而来袭击这支秦军的,他原本的建议是,往白羊山下放一把火,将秦人防御用的车垒烧毁,再引山林之火,如此秦兵可破!
结果火还没点起来,昨日就下了一场小雨,虽然片刻就停了,但地面已湿,不仅将匈奴人点火的欲望浇灭,还让那些秦军得了雨水,又能撑上几天。
面对眼前这些秦军车垒,鞠武也只有一个建议:“除了火攻,恐怕没有别的办法。”
但比不了白羊山时,匈奴难以突击靠近射箭,更别提从容放火了,且秦人阵线长达五里,左右皆是河流,扑灭小火很容易……
“谁能知晓,秦人竟能处处都设车阵。”
面对眼前这个很难啃动的王八壳子,头曼单于又急又气,他的耐心,已经在这些天里耗尽。
匈奴人利则进,不利则退,眼下既然难以成功,最好的选择,就是迅速退走。
前段时间,头曼带大军袭击消灭了三千上郡车骑,白羊山之围,又射杀了两千秦兵,而己方只损失了一千不到。
只可惜,那支来无影去无踪的秦军车骑,也袭击了他位于后方的畜群,杀败一千骑兵,屠一千牧民,又将牲畜或逐或掠。
总的来算,匈奴已经小亏了,归去之后,肯定会有流言传播,说他头曼已老,丢失了牧场,已经不配再做大单于。
但就在头曼单于心生退意,让匈奴人停止进攻,先撤回来之际,原本稳如磐石的秦军阵线,却开始自乱阵脚!
一辆辆武刚车,在民夫的推动下,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其身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戈矛……
匈奴人有种错觉:他们猛攻许久,都未能撼动分寸的大山,如今像是活过来般,摇摇晃晃地,带着满山的戈矛丛林,朝自己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