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半躺在椅子上,时雍将火炉子拉近他,坐在一张小杌子上,低头为他揉捏片刻,这才开始针灸。
她很专心。
赵胤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住许久。
洁白的脸蛋如丝缎般光滑,昏暗的烛火打在她低垂的眼眸,两排睫毛长长翘翘,随着银针开合几下,少了几分俏皮,添了几分柔美。
赵胤自小随父宫中行走,见过的女子颜色乃天下之最,什么样的美人入得他的眼里,也如浮云一般,从不曾侧目多看一眼。
如今,单是他盯着时雍看这么久,已极为罕见。
更何况,如今的时雍若论美貌,不说比以前美貌逼人妖娆绝美的时雍,便是比寻常那些养尊处优的娇娇美人也有不足。她脸上稚气未退,身材虽是修长纤瘦,凹凸有致,可身段还未完全长开,不至于让男人一看便疯狂忘性。
时雍浑然不觉赵胤在看她,随口问:
“最近有没有感觉好些?”
赵胤道:“老样子。”
不对呀,看他患部的状态分明就是好些了的?时雍抬头看去,刚好迎上他的眼睛。她瘪了瘪嘴,低下头。
“你这个人,不老实。”
赵胤没有反驳。
时雍本以为他会说几句病情,可等了许久,却等到他突然的叹气。
“阿拾。”
时雍没有抬头,“嗯?”
赵胤凝视着她的脑门儿,声音低沉。
“你当真愿意,一直跟着我?”
冷不丁听到他说这个,时雍有点意外。她以为他是不爱提这件事的,突然主动开口,是因为她为他针灸,又突然被她感动了吗?
时雍眉尖儿轻蹙,“那得看是怎样个跟法。”
赵胤道:“就这般。”
“聊天、下棋、论战,闲话家常吗?”时雍不冷不热地望他一眼,淡淡道:“恕我直言,大人的需求若只是这般,你府上任何一个婢女都可以。说不准她们比我做得更好。毕竟,我脾气可没她们那么好,会骂人的呢。”
赵胤皱皱眉,目光暗淡下去。
时雍没有抬头,可是沉寂的气氛却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她不得不承认,在逗弄赵胤这件事情上,她是认真的,也认真地走得有点越来越远了。
赵胤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撼动女子的力量,尤其是她这种要强的女人。
不愿认输。
半真半假间,她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的初衷。
“大人不必把我那些话放在心上,我只是说说而已。”
她看了赵胤一眼,迎上他的目光莞尔一笑。
“不要你负责的。”
赵胤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最终,没有出口。
————
长公主的坐驾是凌晨时分到的。
那会儿时雍已经回去睡了,半夜被叫醒,她原有些起床气,可是听清了春秀的话,在大黑一头撞进来时,她整个人就清醒了,随即被一阵莫名的狂喜所占领。
朱九没能把大黑带回来。
实际上,是大黑把受伤的朱九带回来的。
不仅如此,大黑还蹭了长公主的坐驾……
这简直让时雍始料不及,她看着吐着舌头摇头摆尾的狗儿子,感受着它一波波扑腿的热情,敲敲它那颗脑袋,穿上衣服,准备去向长公主道谢。临出门,看着大黑晶亮的双眼,它突然又蹲下身,将大黑重重搂在怀里,下巴贴在它的脑袋上,揉揉,拍拍,捏捏。
“下次再要乐不思蜀,清蒸还是红烧,你说了算。”
大黑出门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它说不出来。朱九受伤昏迷过去了,还没有醒转,人瘦了一圈,为了找狗,他显然是费尽了全力。
长公主的侍女素玉说,大黑被他们现的时候,它牵了一匹马,出现在官道上,很是扎眼。
朱九就被马儿驮在背上。
一条狗叼着马缰绳,慢慢悠悠往前走,任谁看了都忍不住侧目,更何况,马背上的朱九还身着大晏军侍卫的衣服?
这事众人听来稀奇,时雍却只是唏嘘又欢喜,抱着大黑又揉又亲。
素玉笑着道:“长公主殿下很喜欢大黑。让我来问问,姑娘可否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