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个小子干什么?”时雍摸了摸大黑的脑袋,笑盈盈道:“我带大黑不就好了。”
赵胤沉下脸,“天神殿的事才过几日,你就不长记性了。”
时雍静静注视着他清俊的脸,从中捕捉到一丝担忧,这才绽开笑脸。
“邪君和其部众喽啰不都抓了吗?大白天的,皇城根下,不会有事的。”
赵胤沉默片刻,“你心知,白马扶舟未必是邪君。”
他会直接下这样的定论,时雍是有些讶异的。
思考片刻,她问:“这是你怀疑上吕家的原因?”
赵胤道:“吕家是我们现毒物的开始。自是要多些关注。”
时雍微微点头。
“其实,有件事,不知大人注意到没有。”
赵胤:“讲。”
这人说话真是简短。
时雍哼了声,目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声音放缓。
“大人听我分析。
一、白马扶舟一年前送入宫中的圣像有毒。
二、大青山山洞里,出了个假邪君符二,真邪君秘密潜逃,而白马扶舟被邪君抓住后,全身而退,没有受伤。
三、白马扶舟府上有藏毒药的密室,白马扶舟屡屡出现在案现场。
四、邪君向飞天道人讨教易容之术,故意露出真容。”
说了这些桩桩件件的巧合之处,时雍突然扫了赵胤一脸,哼笑道:
“若白马扶舟就是邪君,只能说明他愚蠢,做事不谨慎,留下这么多把柄和尾巴。可邪君愚蠢吗?他要愚蠢,世上恐怕没有聪明人了。”
“如此一来,明显白马扶舟不是邪君的可能性更大。但这才是最令人恐怖的地方——邪君的布局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至少是一年前。”
“而且,此人不仅找了替身符二,还早就做好了嫁祸给白马扶舟的准备。可谓谋略千里,布局甚密。”
她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赵胤凝神听着,目光幽长深远,偶有一丝明亮的火光在瞬间闪烁。
“所言极是。”
时雍莞尔,“那大人现没有?布局白马扶舟这一条线,邪君应当会耗费很大的心力。在白马扶舟身边安插自己人,再成为白马扶舟的心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非万不得已,或是已经达成目的,对方怎会轻易启用?”
赵胤再次点头,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说。
时雍微笑着,目光越自信,眼里似有两汪流动的清泉,声音清脆而有力。
“当今陛下好端端活着,太子也逃过一劫,没有惨死东宫——也就是说,对方的目的并没有达成,那为何突然就抓了我去,露出白马扶舟真容,提前把这条线浮出水面来呢?”
赵胤微微一震,“有理。”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
见他能完整地领悟到自己的想法,时雍脸蛋上更添了几分笑意。
“若我所料不差,我认出白马扶舟再到大人到天神殿抓人这件事,本就是对方的计划,只是在邪君全盘的计划里提前启动了——而促使他不得不提前的原因,是大人你。”
赵胤道:“我?”
时雍点头,“没错。大人再回想一下,我失踪前,大人在查什么?”
赵胤眯眼:“书局,画师……”
时雍突然敛住笑脸,眯起眼盯着赵胤的眼睛,淡淡补充,“对。书局,画师,还有楚王。”
扑!
冷风陡然吹来,车帘被掀起,簌簌作响。
马车平静地行驶在京师的大街,赵胤宁静的眼神有刹那的变色,让时雍接下来的话仿佛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心里。
“吕家中毒、道士卖符、大帽胡同惨死的兀良汗人……看似没有关系的几件事,是对方故意引导我们现的,只是他布局的一部分,也是我认出白马扶舟这件事的开端,是一整条完整的线……”
赵胤眼神微凝,接上话:“东宫事,太子脱困,是他布局里的变数。”
“是的。”时雍轻笑:“大人真是英明。对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个叫宋阿拾的姑娘,会夜入东宫,救下太子,破坏了他的计划。”
这是夸大人英明,还是夸她自己。
赵胤哼声,“那为何提前俘了你去,与我在查的事情有关?”
时雍眼皮微抬,声音悠然如水,却自然得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这就更简单了。太子没有死,布局生变,而大人偏偏又查到书局,还去楚王府讨画……”
赵胤静静看着她,道:“对方慌了。”
时雍嗯了声,“迫不及待推出白马扶舟,转移视线,不仅是慌了,也是计划生变后的应急之法。大人想想,不论在这个过程中,你和白马扶舟谁输谁赢,无非都是两只鹬蚌而已。”
“阿拾——”
赵胤雕塑似的端坐着,直盯盯看着时雍,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万年的光阴,复杂又温暖,“极慧。”
阿拾极慧?
时雍撇了撇嘴,心里揪揪的。
不是阿拾,是……一个你永远不会知道的女人。
她突然有点心酸。
时雍死了。
可她,还是时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