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看着他锐利的目光,后退两步,望了望四周。
“这就是你平反昭雪的策略?绑架一个无辜的女子示威,就是你的高明战术?”
说着,她冷笑一声,“若是,我瞧不起你。”
白马扶舟面色微微一变,伸手扯过一枝越墙而过的枯枝,“咔嚓”一声折断。他双眼直盯盯望着时雍,呼出一口滚烫的酒气,“你教教我,被人指认为杀人谋反的邪丨教领,证据确凿,无处辩白,我还能如何?”
时雍沉默。
白马扶舟突然伸出一只手,缓缓捏住她的肩膀,咬着牙齿,力气大得似是恨不得捏碎她,“指认我的人,正是你。姑姑。”
时雍斜一眼肩膀上青筋乍现的修长手指,半眯双眼。
“可你这样也没有洗清嫌疑。”
“是吗?”白马扶舟目光利如刀子,放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突然往里一握,将她往自己带了带,死死扣住,低沉地笑,“我若是那个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
时雍感受到他磅礴的怒气,一言不地回视。
“你不敢。”
“我不敢?”白马扶舟突然放开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失声狂笑,“你是在欺负我啊。宋阿拾,你是在欺负我。”
他直呼其名,也不阴阳怪气地叫“姑姑”了,声音听上去很有些震撼。
时雍:“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在天神殿看到的人确实是你。我能说谎吗?”
白马扶舟猛地偏过脸,冷冷地笑:“那个人是不是我,你心中很清楚。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你今日敢只身闯上山来,你凭的是什么?你说,你凭什么?”
说罢,他狠狠喘一口气,不等时雍回答,便冷声笑开,那双俊目里的光芒仿佛带着痛苦的血线,转瞬即逝,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成了一脸邪魅的笑,慢慢朝时雍走近,低头看她。
“你凭的是我……舍不得动你。”
时雍的脚踩上一块碎砖,出嚓的一声。
“我是怀疑过你,指认过你,可即使现在,我也在为你申冤……”
“有吗?”白马扶舟冷笑,“你在无乩馆和赵胤郎情妾意,双宿双飞,你没有因为冤枉我、刺伤我,有过半分愧疚……姑姑,可有尝过被人冤枉的滋味?”
时雍哑然。
被人冤枉的滋味呀,她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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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过不止一次,
女魔头时雍,被万千人唾骂,人人都恨不得她去死,而她,有冤不能伸,有苦无处诉……
“姑姑没有尝过,不知道那是怎样的锥心刺骨。”白马扶舟冷飕飕地笑,“你的指认,让我背上谋反之罪,你知道谋反是什么罪吗?十恶不赦、诛九族。”
他两眼通红,目光锐利。
“若非走投无路,我何至于此?姑姑,我何至于此?又是何人置我于此?”
何人?
何人?
时雍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居然有一种古怪的心虚。
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实话实说,白马扶舟这番情绪激动的说法让她有了感同身受。
她强自镇定下来。
“你若当真被冤枉,早晚会平冤昭雪。”
“早晚?”白马扶舟微微勾唇,斜斜看着她,“你知道我多少次死里逃生吗?”
“……”
“死于你手,死于诏狱,死于陷害…………这么久以来,除了长公主,你们哪一个人,当真信任过我?又有谁肯认真听我辩白?”
“……”
“姑姑可知道,你指认我在天神殿逼婚的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
白马扶舟目光冷冰冰地盯住她,见她不答,忽而一笑,“我在找你。”
“赵胤来东厂说你失踪,我建议他下令关闭城门,然后就带着人四处寻你的下落……我怕你落到那变态的手上,怕你被人凌辱,怕你被人欺负,也怕你不堪其辱走上绝路……我他娘的都快因你而疯了,你见到我……二话不说,上来就捅我一刀,几乎要了我的命。你指认我谋反大罪,眼睁睁看着赵胤将我押入诏狱……”
他抚着胸口,那是时雍刺过的地方。
“有无数人可以为我作证,我当时本就不在天神殿……只可惜,这无数人,全是别人的人。除了祁林,我手下的侍卫以慕漓为全被策反,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
说到这里,他狠狠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看她,缓缓吐出那口浊气。
“姑姑可知,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
时雍被人冤枉过,也被人背叛过。
但她的身边一直有朋友,有乌婵,有燕穆,有南倾云度,有许多义无反顾支持她的人,雍人园那一夜,甚至有无数人为她去死。
她还有大黑,不离不弃的大黑,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她也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大黑。
时雍看着白马扶舟猩红的双眼,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