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可怕,陈萧第一次感受到。
他看着赵胤幽幽凉凉的眼眸,毛孔都似被汗水浸湿一般,冷入骨间。
“那我可能是记错了。许是初九?或是初十也未可知。”
赵胤平静地看他片刻,也不知信了没有,什么也没有说,突然伸出一只脚,踢了踢地上那个灰褐色的包袱,低低唤了一声。
“阿拾。”
这是示意时雍检查东西的意思。
如赵胤这样的男子,是绝对不会触碰女子贴身私物的……
时雍看一眼大都督俊脸冰寒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低低应一声“是”,弯下腰来,从凌乱的包裹里拎出一件女子的大红肚兜,又检查了另外的几件物品,面色微微一变。
“大人,这东西应当是魏夫人的……”
她顿了顿,默默看一眼陈萧胀红的面孔,目光眯了起来。
“衣物上所绣的花色与魏夫人喜服上的花色一致,应是大婚之物,而非少将军所言,是收藏的过往旧物。”
既然撒了谎,就必然是有所隐瞒。
时雍与赵胤对视一眼,将喜房那日验尸时现的异状告诉了他,也说给了在场的陈家人听见。
“当时我便怀疑,魏夫人的衣着有异。不过,衣着是个人喜好,她或许就喜欢那般也说得过去,却没想那许多,与喜服配套的肚兜和小衣,竟然在少将军手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是带笑的,夹着一丝冰凉的寒意,落入陈家人耳朵里,仿佛已经为陈萧定罪了一般。
“大都督息怒!此事定是有误会。”
陈宗昶眼看事情无法善了,将闲杂人等都屏退出去,又将厚重的木门紧紧关上,大步走回来,抬腿就给了陈萧一脚。
“混账东西。说!东西如何得来?”
父子俩性格有些相似,都是孔武有力,一身粗犷气概的人。陈萧贵为国公府世子,平常也是养尊处优惯的,冷不丁当着外人的面挨了父亲的打,也是站直了身板,一动不动,虎目深深地盯住陈宗昶,一言不。
陈宗昶看他仍在拧,上手又要打。
“国公爷!”赵胤抬手拦住他,“好生询问便是,别伤和气。”
陈宗昶瞪了儿子一眼,清清嗓子。
“孽子!还不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大都督?”
陈萧黑着脸,不看他爹。
“大都督为何咄咄逼人,谁人没点不可示人的私隐,你就没有吗?”
赵胤微微眯眼,神色微冷。
“少将军,这是不愿如实相告了?”
陈萧哼声,“无话可说。”
“混账!”陈宗昶看不下去了,又训了儿子几句,这才朝走近赵胤深深揖了一礼,陪着笑,“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大都督入座,听我耐心道来。”
赵胤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转身坐回了位置上,算是给了定国公的面子。
陈宗昶没有入座,而是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叹息。
“都怪我教子无方,生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停顿片刻,陈宗昶看赵胤面无表情,这才慢慢走近,亲自为赵胤续了水,坐在旁侧,徐徐道:“犬子本有一房亲事,是户部徐侍郎家的小姐。可这个不肖子,从小就不爱读书,却偏偏看上了私塾先生家的姑娘……唉,孽缘啦。”
这是承认了陈萧与袁凤的关系了。
时雍看了赵胤一眼。
只见他正襟危坐,面色并没有因为陈宗昶的示弱有丝毫变化。
“定国公所言,不是此案的重点。”
陈宗昶微微一滞,“大都督……”
赵胤道:“事当日,少将军在何处?可与魏夫人见过面?有没有因为魏夫人另嫁而生出杀人之心?”
字字如刀,锥心刺骨。
陈萧突然被激得红了眼睛,“我怎会有杀她之心?大都督这是单凭猜测就要为了我定罪?”
“闭嘴!”陈宗昶猛地掉头瞪他。
眼里,满是老父亲对儿子寄予厚望却又遇上儿子不争气的无奈和悲伤,等他再望向赵胤时,又换成满满的笑。
“子不教,父之过。我夫人去得早,我又早年行军在外,少有管束……犬子无状,行事属实乖张。可是,若说杀人报复,老子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